玲看着镜子中那黑绸缎子般的长发,那是她自三岁开始蓄到现在,长得已经快要披到肩头了。她双手细细地摩挲着发丝,想起了母亲的话:“女孩子的头发是美丽的象征,和脸蛋一样都要好好的爱护。”用手指卷起一束发丝,看着缠绕在指尖的柔弱,眼神陷入了短暂的迷离之中,随后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纠结之色,一番挣扎过后,目光逐渐坚毅,伸手拿起了镜子前的剪刀。
玲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入书本中,以此想要避开同学们怪异的眼光。她已经对他们明说过了那个早就想好的理由——我现在喜欢短发了,可他们并没像母亲那样理解自己,而是在背后窃窃私语,她大概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特别是那句像是在嘲笑她的玩笑话:“昨天老师不是还说了你吗,说你上课时候讲话的嘴巴就像‘猪婆嘴’一样,你是不是也应该去修整一下嘴巴。”她知道他们问自己并非是真的想听自己的回答,于是决定后面不论谁再问起她头发的事情都不去理会。
小文没有搭理同桌小明对他的挖苦,虽然老师的那句‘猪婆嘴’让他心里很是介意,但是看到前面的女孩伏在课桌上的脸上那黯然的神色,心里总觉得他与她之间因此有了一种共同的联系,而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这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共情,他不由的想起了昨天下午的那堂课:
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教室的青砖灰瓦上,从年久失修的屋顶上的瓦片缝隙中漏过一缕,投射在小文的课桌上,将小文的目光从黑板上的数学题吸引了过来。小文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到光斑缓缓地移动,从课桌上的圆珠笔处移动到课本的纸张上面,小文想拉着同桌小明一起分享这惊喜的发现:“小明,你快看看这个,这个阳光它会移动唉。”
此时恰逢老师在黑板上面题字,安静的教室里回荡着粉笔撞击在黑板上哒哒哒的声音,而小文在课桌下小声说的话也清晰地传入了老师的耳朵。
老师眉头一皱,停下手中的粉笔,转身正看到了小文与小明交头接耳,面有愠色地喊道:“罗文!”
听到了老师喊到自己的名字,小文身体一怔,端正地坐直过来,抬起头看着黑板,不敢直视老师的目光。
但老师并没有因此放过他,而是冷讽道:“长着一张猪婆嘴,就知道说个不停。”
同学们听到了之后,发出了一阵哄笑,连同桌的小明也忍俊不禁地捂着嘴。
小文羞愧地低下了头,感到自己火辣辣的脸上那张嘴巴似乎正兀然地翘起,于是努力地缩回嘴巴。
那堂课过去了多久,小文没有知觉,只觉得无比的漫长,即使大家早已将刚才的事情抛诸于脑后,他仍觉得四周安静的空气抱着几分嘲笑味道。
老师的声音打破了课堂的沉寂:“刘峰、郭玲你们两个上来解答黑板上面的题目。”
小文庆幸自己没有被叫到名字。他看到坐在左列后排的高瘦男生利落地站起身走上黑板前,不假思索地就开始解答起来。另外的女生从前排的座位离开,忐忑不安地走到黑板前,拿着粉笔的手举着不动。没多一会儿,男生放下粉笔坐了回去,而女孩举起的粉笔还是只字未动。
老师见状,叫女孩放下了手里的粉笔,并让她站在讲台旁边。简单的讲解了男生做的题目后,抿起嘴巴板着脸走到女孩跟前:“期中考试你的数学成绩可是全班第一,今天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来?”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原本低着的头更加不可见了,将脸藏在散开的刘海后面。
“留这么长的头发做什么,那样只会让你本不聪慧的脑袋负担加重,营养都被头发汲走了。”
似乎是找到了问题的答案,老师留下了这句话后转身回到讲台。
现在,小文怎么也想不起后面那道题目的答案,但是却清楚记得女孩颤抖的双肩,以及那张埋于发间强忍着快要哭出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