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北方的人很是羡慕南方,不仅仅是冬天里有夏天才有的阳光,还有就是一年四季数不清的水果花样。我在厦门待过一段时间,对此深有感受,比如单是芒果,厦门的超市或水果店里就有好多种。在厦门,每天我像个皇帝一样挑选中意的芒果爱妃,今天翻牌子是腰芒,明天就贵妃芒,后天再换个台湾香芒。
这次选中的是身材呈S型的腰芒。头天晚上买回放在房间里,第二天已经有些细软,但不影响水分充足也不影响心情。公司水池旁有一把水果刀,人事部放在那里的,我拿起水果刀沿着芒果柄部削起来。
“芒果这样吃啊,太麻烦了,我们是这样弄的。”一个闽北的女同事站在我旁边看着我的刀子,我停下来看着她,这样削不行么。
她的手伸向我,将芒果和刀拿了过去。
“哎呦,这只芒果有点熟过头了。”胖乎乎的手托着没有削过皮的那一部分芒果。
刀刃对着芒果顶部削了下去,略微偏过芒果正中心往下滑,这样两个半个的芒果就躺在她摊开的手掌中。腰芒是有一个扁扁的核在当中的,那个扁核现在乖乖地浮在半个芒果上面,熟过头的芒果果肉有些透明,像清亮的黄色果冻。
“喏,你把这个处理掉吧。”依旧没用手指接触,只是刀片稍微划拉一下,果核便从那半个小船中翘起来。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遇到有经验的老师,服服帖帖地从赖在里面不肯离开的小船中退出。核上已经没有什么粘连着的果肉了,长长的毛须长在上面,只有果核四周还有一些果汁残留。果然这果核上的果汁需要用舌头和牙齿处理一下。
见我有些尴尬她笑了,又用刀在半个小船中竖着划一下,再横着划几刀,整个小船里的果肉已经变成了菠萝块模样。
“太熟了,没法翻开。要是再生一些,就可以把芒果反过来,一块块的就可以吃了。”
“一人半块好不?”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用,我对这玩意儿有些过敏。 但我们的确都是这样吃的。而且,不用洗手哦。”
等她走后,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灭完两个小船。果然有像我之前水渍湿哒哒黏糊糊的手指了。
我以前是怎么吃芒果的呢?像吃苹果一样,先削皮,再拿着削完皮的芒果咬下去,汁水沿着手臂流下去,十分尴尬。还有那恼人的果核,老大的一个卡在当中,一口咬下去, 核上的毛丝便会夹带不少果肉从牙缝中妥妥地逃出。再战斗几次,毛丝依旧密集,而吃的人,手和小臂早已又粘又湿。这种战斗从来没有漂亮利索地打赢过。因此,爱吃芒果的我,每次都要躲在角落中偷偷地吃,吃完,再用粘粘的手推开门出去洗干净。
这让我想起了曾经经历过的香蕉的吃法事件。几年前在一家德国公司就职,公司里常举办各种培训,有些培训比较奇怪。比如那次香蕉讨论。先是公司里的助理被莫名其妙地要求去买一堆香蕉,按个头计算,参加会议的人每人一根,培训师说香蕉有大用处,不准吃掉。
参加培训的人有中国人,日本人,德国人,韩国人。幻灯片放出了议题:香蕉的剥法。要求,人手一根香蕉,依照自己日常习惯的做法剥香蕉。众人面面相觑想笑又得忍着。德国公司贯穿的是德式思维的严谨和一丝不苟,每个人假装严肃拿着香蕉开始剥了起来。有人从头剥起,有人从尾部开头,有人从当中随意扯开一个口子,还有人喜欢用刀把香蕉切成段,然后剥开。其中有一个人别出心裁地纵向切开香蕉,美其名曰香蕉船。
看到被开膛破肚的香蕉,大家都不再笑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常见小事,每个人的方法都不经相同。简单的事情到了国际化面前并不像人们最初想象的那样简单。如果再谈到区域差异和文化差异那更是不同了,正是藏在这些看似简单的事情的处理方式上才能找出差异找到更好的方法。
不用说,我学会了厦门式的吃芒果,后来还学会了东南亚人式的品榴莲,以及住在海边人的吃海鲜的方式。一个芒果的削开让我明白,我们所了解的世界和看问题的角度只站在曾经走过的路和高度,但这并不意味着世界就长成这样。只有学习当地人谦逊下来的心和聆听的耳朵,才能体味恰到好处的滋味。因为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相比土地,他们更了解土地里结出来的果实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