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
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仇,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
左右欲杀之,襄子曰:“智伯死无后,而此人欲为报仇,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乃舍之。
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不亦难乎?”
豫让曰:“不可!既已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
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
韩赵魏三家联合打败智伯之后,瓜分了智氏的地盘。赵襄子把智伯的头盖骨喷漆后,拿来喝酒。
智伯家臣豫让想报仇,他更名改姓,伪装成受过刑的人,进入赵襄子宫中修整厕所。他怀揣匕首,伺机行刺赵襄子。赵襄子到厕所去时,感觉不对劲,便拘问修整厕所的人,才知道是豫让,衣服里面还藏着利刀,被赵襄子逮捕。被审问时,他直言不讳地说:“欲为智伯报仇!”侍卫要杀掉他。襄子说:“他是义士,我谨慎小心地回避就是了。况且智伯死后没有继承人,而他的家臣想替他报仇,这是天下的贤士啊。”最后还是把他放走了。
过了不久,豫让为便于行事,顺利实现报仇的意图,不惜把漆涂在身上,使皮肤烂得像癞疮,吞下炭火使自己的声音变成嘶哑,他乔装打扮使自己的相貌不可辨认,沿街讨饭。就连他的妻子也不认识他了。路上遇见他的朋友,辨认出来,说:“你不是豫让吗?”回答说:“是我。”朋友流着眼泪说:“凭着您的才能,委身侍奉赵襄子,襄子一定会亲近宠爱您。亲近宠爱您,您再干您所想干的事,难道不是很容易吗!”
豫让说:“托身侍奉人家以后,又要杀掉他,这是怀着异心侍奉他的君主啊。我知道选择这样的做法是非常困难的,可是我之所以选择这样的做法,就是要使天下后世的那些怀着异心侍奉国君的臣子感到惭愧。
豫让摸准了赵襄子要出来的时间和路线。在赵襄子要外出的一天,提前埋伏于一座桥下。赵襄子过桥的时候,马突然受惊,猜到是有人行刺,很可能又是豫让。手下人去打探,果然不差,就下令让兵士杀了他。
豫让极有可能是赵襄子的间谍,先是在范氏卧底,后又在中行氏卧底,最后又卧底智氏,并且得到重用。刺杀赵襄子,是赵无恤和豫让合伙表演的双簧,直接目的是体现赵襄子宽宏大量,不记前仇的性格。根本目的是和韩魏争夺智伯的臣民,给那些之前为智伯卖力的人吃一颗定心丸:你们看,豫让也是智伯的家臣,他刺杀我我都可以放过他,所以你们赶紧带着土地和人口投降吧,投降我赵无恤,绝对安全,绝对不会亏待你。
至于最后为什么又杀了豫让?因为豫让知道了太多的内幕,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秘密。
豫让为什么明知道是被杀的结局还为赵无恤卖命?豫让之前根本不知道赵无恤要杀他灭口,相反,赵襄子很可能承诺给了豫让很多的荣华富贵,只要他干好这一票。
然而,豫让被赵无恤耍了,所有的承诺都是假的,豫让恐怕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弄清楚情况,却已经没有机会开口了。
赵无恤通过和豫让演双簧,完美达成了一箭双雕成就。自己不计前嫌的形象树立起来了,知道太多的豫让也除掉了。
永远别过分相信别人的承诺,如果你没有实力制裁他,所有的承诺都是一纸空文,说撕毁就撕毁,说变脸就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