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28

明朝万历年间,长宁某乡有个木匠叫程有志,人很勤快,长得也不赖,但就是没有女人缘,到了三十多岁,都还没娶到老婆。邻村有个年轻人冯金宝,也是个木匠,经常与程有志一起进城干活,虽然长得寒碜了点儿,但这小子能说会道,二十三岁时就凭三寸不烂之舌,自讨了一个老婆元氏。这个元氏,不仅贤惠,长得还很漂亮,村中一些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人,常常感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万历三年,乡上蔡员外要嫁女儿了,需要做大量嫁妆,冯金宝闻讯后,就主动邀约程有志去蔡员外家里干活。程有志想多挣点儿钱给父母养老,便爽快地答应了。由于程有志手艺精湛,试工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很得蔡员外的赏识,于是他把所有的木工活都交给他干。冯金宝技术不到家,而且干活速度慢,蔡员外很不待见他;多亏了他脑子转得快,撒谎说是专给程有志打下手的,程有志也未道破,冯金宝这才有机会留下来。

“有志,既然蔡员外把这些活交给了咱们,那以后咱们就一起干活做工,到时得了工钱赏钱,咱们再对半分,你看如何?”为了不吃亏,冯金宝立马给程有志挖了个坑。程有志老实,心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第一天干活时,冯金宝见有管家在场,还装模作样地做了些事情,等管家一走,这小子就开始偷奸耍滑。到了下午,吃过了午饭,程有志还在专心干活,冯金宝就以出恭为名,偷偷跑到蔡家大院去溜达了。如此地过了几天,冯金宝竟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跟蔡家小姐的丫鬟春丫勾搭上了。

这之后,冯金宝偷偷跟着春丫花前月下,程有志每天则老实地干着活计。就算再苦再累,他也没吆喝一声。蔡员外就喜欢这小子的踏实,巴不得所有的木质嫁妆都由程有志来完成,因此看到冯金宝偷懒,他也懒得说他。他只寻思着:这个姓冯的反正是给程有志打下手的,如今他偷奸耍滑,将来肯定会被扣工钱的。

如此地过了半个月后,工期就要结束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家里人捎来口信:程母病重,让程有志赶紧回家一趟。程有志是村里有名的孝子,他听了这话,瞬间急得不行,赶紧向蔡员外请了假。蔡员外每天都在监工,自然知道这小子马上就要完工了,在女儿出嫁之前,肯定能把所有嫁妆做好的,于是就给了他一天时间。

程有志感激不尽,急急忙忙回到家里,这才发现老母亲没有生病。原来,程父程母都担心儿子婚事,一直托人给他做媒。好不容易媒人找到个漂亮寡妇,担心他干活期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于是故意说了个谎,让他赶紧回家,想法与那寡妇见上一面,然后商量结婚的事情。程有志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可就在他换了衣衫,准备跟那媒人去寡妇家走上一趟时,却得知那寡妇要五十两银子的彩礼钱才肯嫁人。

程有志并不是个爱财的人,但他见对方狮子大张口,完全是奔着钱财来的,当即就拒绝了这门婚事。父母亲更加焦急,便嚎着嗓子将这小子臭骂了一顿,而且还扬言:如果一月之后,他还这样一个人打光棍,就跟他断绝关系。程有志是个孝子,听父母亲说出这话,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因此回到蔡家干活时,他完全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冯金宝见状,便假惺惺地问了一句,“程兄,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怎么你一回来就唉声叹气的了?如果有事情需要处理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剩下的活,我可以全部搞定。到时候你该拿的工钱,我肯定会一分不少地给你的。”

“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程有志长长一声叹息后,便毫不设防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冯金宝说了。冯金宝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乐开了花,立马献策道,“程兄,你觉得我老婆长得怎么样?”

“弟妹不仅漂亮,又温柔贤惠,冯老弟能娶到这样的佳人,实在让愚兄羡煞不已啊。”程有志言辞切切地说道。冯金宝乐道,“既然你把她说得这么好,那我让给你做老婆怎么样?”

“朋友妻,不可欺。这,这可使不得。”程有志慌忙摇头摆手。冯金宝打着哈哈道,“你放心,我不白送,我姑且把她租给你一段时间。你想想,如果在一月之内,你还找不到老婆,伯父伯母真要跟你断绝关系,那你怎么办?”

“租?”听到这话,程有志竟有些瞠目结舌。冯金宝立马又说道,“是啊,就是暂且把我老婆借给你一段时间,让你先度过难关。不过你得答应我,在这期间,不准碰我老婆,不然我跟你没完。”

“贤弟真会替我着想啊,不过这种事情,弟妹她能答应吗?”程有志皱着眉表示了担忧。冯金宝打着哈哈道,“你放心,只要你点头,她绝对会答应的。”原来,春丫想嫁给冯金宝,还对他说,她这些年存了不少私房钱,只要他娶了她,她就会拿钱赎身,然后跟冯金宝一起回家。冯金宝为了一箭双雕,便以租妻为名,先假意休掉元氏,等春丫跟他回了家,把她玩腻了,到时候再把元氏要回来。

程有志担心一月之内还找不到老婆,又不想跟父母断了关系,于是只有按冯金宝的计策行事。冯金宝为了把程有志的工钱和赏钱都据为己有,回到家后,这小子立马就对元氏说道,“娘子,我那程兄最近遇到了一件要他命的事,还请你帮帮他,救他一命啊!”

“我能帮他什么忙?”元氏十分不解。冯金宝便骗她道,“程伯伯说了,如果程兄一个月内讨不到老婆,他就会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程兄为此急得茶饭不思,作为他的好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所以我就想,假装让你和他结为夫妇,等他父母都信以为真了,到时候你再回到我身边来。你放心,程兄已经向我保证了,在你们假扮夫妻这段时间,他是绝对不会伤害你半分的。”

“你把我借给他,你恐怕得了不少的好处吧?”元氏跟冯金宝一起生活了三年,他撅起屁股要拉什么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因此听他说了这话后,她十分生气。冯金宝沉着脸,一本正经道,“我这完全是为了救他性命啊!至于钱财,那些都不重要了。娘子,我知道你心善,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就帮他这次吧。”

“程有志就住在邻村,如果有人知道我是你媳妇,那怎么办?”元氏表示了担忧。冯金宝偷乐着说道,“你放心,我会给你写一封休书,假装把你休掉的。到时候就算有人说起这事儿,你完全可以告诉他:我们和离了。”说罢,这小子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休书。

元氏知道这个程有志是个孝子,也是诚心想要帮他,因此拿了冯金宝给她的休书后,她就跟着程有志回村去了。程有志领了这个租来的老婆,自然要把所挣的工钱和赏钱交给冯金宝了。冯金宝拿着这些钱,将春丫从蔡家赎了出来,然后带她回家,过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

程父程母见儿子领回来一个漂亮媳妇,心中十分高兴。而元氏也没有让程家人失望,她在家里不仅表现得十分勤快,还孝顺公公婆婆。程有志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虽然二人每天晚上像夫妻一样睡在一个房间里,但程有志像他之前承诺的一样,从未越雷池半步。而且,为了不让元氏为难,他还主动让她睡床,他则背着父母,悄悄地在睡屋里打起了地铺。元氏万万没有料到,这个程有志竟还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自然对他也多了几分敬意。

一个月之后,程有志与冯金宝相约的租期到了,这个时候,冯金宝还没有来接元氏回家的意思。元氏怀念旧情,便背着程有志,悄悄回了冯金宝家里。这时候,她才发现冯金宝又娶了个老婆,元氏是个聪明人,她自然意识到被这小子给骗了。在这一刻,她也看清了他的庐山真面目,再拿他与程有志一对比,她顿觉程有志比他高尚多了,于是她琢磨着:何不假戏真做,就此嫁给程有志为妻呢?虽然他木讷,不会哄人开心,但是他踏实上进,不像冯金宝还喜欢搞赌,以后跟着他,肯定是不会吃亏的。

心里虽然想开了,但回到程家后,元氏还有些闷闷不乐。程有志不知细情,不住殷切地上前问寒问暖,这让元氏更是感动不已。于是当晚,她就把程有志拉上了床,并郑重告诉他,“冯金宝那天杀的,既然已经休了我,把我送给了你,那我以后就是你的老婆了,你不要再傻呆呆地给他拿钱了。”

“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吧?”程有志觉得这事儿很不道德仗义,不免十分为难。元氏见状,也不隐瞒了,便将白日偷偷回冯家,意外听说冯金宝又娶了个老婆之事一一道出。程有志听了竟是吁吁不已,“没想到冯老弟把你我都骗了,不过我依然要感谢他,没有他的这个计划,我也不可能找到你这么好的娘子啊。”

“确实,如果没有他想的这出幺蛾子,我也不可能找到你这么好的相公。”元氏也是感叹不已。至此,二人惺惺相惜,同床共枕,好不幸福。

如此地又过了一个月时间,冯金宝赌瘾犯了,去赌场豪赌了一把,输了大把钱财。春丫没想到这小子会偷她的私房钱去搞赌,当晚就把冯金宝臭骂了一顿。冯金宝平日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哪受得了这气?当即就给了春丫两巴掌,春丫气不过,第二日一早就偷偷收拾了东西跑路了。

春丫一跑,冯金宝才想起元氏的好来。这时候他忽然想到:租期到了!于是,他去到程家,找到程有志和元氏二人,一来是要把元氏领回家去,二来是要向程有志收取当月还没有收到的租金。

程有志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是好,元氏可不想跟冯金宝了,便冷笑着说道,“你把我休了之后,我就跟你没半点儿关系了,我凭什么还由你租来租去的?现在我可是程有志的合法妻子,你再在这里无理取闹,小心我带你去里正那里讲理。”

“好啊,你们要跟我耍赖是吧?信不信我把你们的事情告诉你爹妈?”冯金宝觉得程有志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便拿此话吓唬他。程有志担心二老听说了事情的缘由后会生气,赶紧求冯金宝高抬贵手。元氏却又拦着他道,“让他去说,反正半个月前咱们已经办了酒席,正式结为夫妻了,他就是去县衙里也说不过理。”

为了不让冯金宝这个无赖再作纠缠,元氏走到院子里,放出了家中那条大黄狗。冯金宝虽然奸诈狡猾,但他胆子极小,最怕狗了,因此看到元氏放狗了,这小子吓得拔腿就跑。因为这件事情,他恨死了程有志和元氏,尤其是随着赌债加深后,他更是嫉妒这二人过上了幸福的好日子,于是想方设法要拆散他们......

不久后,元氏怀了程有志的孩子,肚子一天天隆了起来。程有志为了让儿子将来过上好日子,便拿上工具去县城找活干了。凭着精湛的技艺,他很快又在一个财主家里找到了活干。干了半个月后,这小子赚了十两银子工钱,外加二两银子赏钱,心中高兴坏了,便买了些上好的布匹,及一些美食回家,准备好好犒劳一下家人。

不料,人有祸福旦夕,天有不测风云。回家途中,经过一片山林时,程有志及两名乡人遇到了一伙绿林强盗。这些坏事干尽的家伙,抢了他们的银子不说,还挥起刀子要杀人灭口。眼看着两名乡人倒在了林中,程有志吓得拔腿就跑。直跑了四五里地,那几个恶贼都还穷追不放,势必要将他斩杀了一般。程有志被逼得无路可逃,只得舍身跳下了几十米深的山崖之中。

一天之后,也不知道冯金宝从哪里听说了这事,他先偷偷毒死了程家的大黄狗,再偷乐着找到元氏道,“老婆,程有志昨日已经被山中绿林强盗给杀了,你若再留在这个家里,就只能守活寡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跟我回去好好过日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待你。”

“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再嫁给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元氏的态度很坚决,而冯金宝也是不要脸了,至此之后,不仅天天上门骚扰元氏,还把她与自己之前的事情说给程父程母听。程父程母也从里正那里听说了儿子失踪的消息,如今又听冯金宝讲了之前租妻之事,二人更是气得不行,双双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这个时候,元氏不仅没受到冯金宝的威胁,反而还坚决地留下来照顾程父程母。村中里正是程氏家族的人,跟程有志家人还是亲戚,因此听说冯金宝上门骚扰后,便带了几个强有力的汉子来收拾这小子。冯金宝是个吃软怕硬的家伙,顿时被几人阵势吓跑,再也不敢上程家上门生事。

如此地过了半年,程有志的儿子都快出生了,而他依然没有半点儿音信,真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时候,程父程母的病渐渐好了,他们估摸着自己儿子是真的遇到强盗,回不来了,便噙泪让元氏改嫁。毕竟她还年轻,他们不想让她守了活寡。元氏却坚决地表示,“爹,娘,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至从我嫁给有志后,我生就是他的人,死就是他的鬼了——你们若还认我这个儿媳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让我改嫁了。我会把有志的孩子生下来,然后把他抚养成人,到时候还要给你们养老送终。”

“孩子,真是难为你了。”老夫妇听了这话,又是感动不已。就在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痛哭之时,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忽然传来,“爹,娘,娘子,我回来了!”

这声音好不熟悉?难道是程有志回来了吗?没错,是程有志回来了!原来,当日程有志跳下的那片山崖下,竟是一条大江。这小子坠入江中后,虽然受了重伤,但却没有死掉,他的身子随着江流,飘到了几十里外的一个小渔村。一个善良的渔民大伯,将这小子从江中捞起后,在船上悉心照料了他半年。这个时候,程有志身上的伤也基本痊愈了,担心家里人挂念,于是赶紧告别那位渔民,回到了村里。众人一听这话,才知道程有志当时是真的遇到了强盗,还好他大难不死,保住了性命,不然早就跟家人阴阳两隔了。

故事最后:程有志儿子降生,一家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而冯金宝因为勾结强盗,最终竟被斩首示众了。这还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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