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坚强,我也很脆弱,也需要你。”
走在夕阳落下的操场上,程唯对吴念说。
“可是,我看到你时,总觉得你一切都有,一切都好,你给了我很多的力量,而我却给不了你什么。”
在吴念的印象中,程唯是一个并不需要帮助的女孩,都是她帮助自己,都是她带给自己能量。
“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没有过父爱。”
“这一点你从来没提起过。”
“因为我不想承认我自己内心缺少某些东西。”
“八岁那年,我的父亲也离开了我,可是,是永远的离开。”
“对不起吴念,我不应该说这些的,让你想到你的伤痛。”
两个小姑娘就那样平静地走着,本来她们是想要说清楚最近的隔阂,让彼此和解,却没想过戳到了更深的伤疤。
“我妈一直都觉得爸爸离开是我的错,如果没有生下我,爸爸也就不会为了养活我,去工地上干活,那块大石板也不会突然从天而降,砸在他瘦瘦的身体上,一滩鲜血。”
吴念每次说起这段故事,还是会忍不住哭出来。
程唯就那样听着,她不知道原来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有着这样的经历,这样的难过。
“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一个祸水。”
“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
“我妈妈觉得都是我的错。”
“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
程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吴念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我每次都会歇斯底里地在内心大喊,这不是我的错,不是!可是另一个声音又不断在告诉我,这就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这样的对话不断折磨着我,像是已经长在了我的身体里,从八岁到十七岁。”
程唯听着吴念那埋藏在心底说不出的自我折磨,开始心疼,也开始理解。理解她为什么那样渴望朋友,渴望被关注,渴望被认可,渴望别人的爱。
“谢谢你程唯,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谢谢你觉得我很重要,谢谢你说这不是我的错。”
“吴念,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程唯说完,用双手拥抱着吴念,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夕阳慢慢落下,天色渐暗,吴念继续哭着,程唯继续抱着。
“桨爷爷,我觉得自己抱着吴念的那一刻,像是在抱着受过伤的自己,那个脆弱的自己。”
程唯已经习惯过几天就来一次孤独画馆,和桨爷爷聊聊近况,聊聊自己的心事。
“其实,你们互相都是在拥抱彼此的内在小孩,那个在童年受过创伤的内在小孩。”
桨爷爷为这两个女孩的遭遇感到心疼,这个世界,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才是影响每个人最深的东西。
“可是我们都已经是十七岁的大孩子了,为什么还存在那个内在小孩。”
“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内在小孩,就是童年时的自己。”
“那有这个小孩是好还是不好?”
“没有好不好,只是看这个内在小孩带给你的是快乐,还是难过,是自我富足,还是歇斯底里。”
“我想,应该是歇斯底里。”
程唯知道,她和吴念的内在小孩,都伤痕累累,想向这个世界歇斯底里地说出自己的难过,自己的脆弱,还有自己的渴望。
“大多时候,我们的内在小孩都是脆弱的,受过创伤的。当我们在成长过程中遇到伤害时,这个内在小孩就会出现,她会哭泣,会愤怒,会歇斯底里,而这就是‘退行’,也就是我们从大人状态,回到了婴儿状态。”
“我不想回到婴儿状态,它会让我失控。”
程唯不想让自己做一个失控的人。
“你看到这幅画了吗?那朵小小的玫瑰花被罩在玻璃罩里,玻璃罩外是一朵更大的玫瑰花,长在小玫瑰花旁边。”
“你想说那朵小的玫瑰花是内在小孩,那朵大的玫瑰花是我们自己?”
“是的,内在小孩躲在玻璃罩里,它害怕受伤,害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外面的自己,必须要打开这个玻璃罩,这样小玫瑰花才能吸收阳光,才能长得和它一样高,一样美。”
“那外面这朵玫瑰花要怎样才能打开这个玻璃罩?”
“它是打不开的,只有小玫瑰花自己才能打开。外面的玫瑰花,只能扮演内在父母的角色,不断地陪伴内在小孩,聆听并了解内在小孩的渴求和需要,给内在小孩无条件的爱,理解内在小孩的伤痛,滋养内在小孩成长,慢慢地,它会打开玻璃罩,与你站在一起。”
程唯站在画前,她开始明白,桨爷爷只能给到她路的方向,但这条自我疗愈之路,需要自己一步一步去走。只有自己,才能疗愈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唤醒内在父母,让内在小孩长大。
“亲爱的小孩,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