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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三
那年,这座城里每个人都过着黑暗的日子,惨叫,哭声,眼泪,嘶吼等等一切的声音,跟着微风在这里自由穿行,摇曳着火苗和尘土。空气也失去了往日的朝气,夹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股盖不住的异味。站岗人员戴着厚厚的口罩,军方救援队穿着厚重的生化服和防爆服,现场插满了钢筋,拦截来往的车辆市民。上方时而飘过消毒的飞机,地下也插满了警示牌,有的警示牌上还有骷髅的标志。
那年,08年,临近高考,地震刚结束,四面八方都有军队和志愿者送来救资,四天快过去了,而我一直没有喝到一口水没有吃到一口饭,因为我还在一块天花板下压着。幸运的是天花板被几张铁桌支撑起来,形成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桌子有些变形,我不敢乱动,因为我不知道我下面是什么情况,只觉得有时候会听到咔咔声。
第五天,我依然看不到也听不到外界的消息,我只能虚弱的呼救。我心里想:这可怎么办,爸爸妈妈联系上了么,妹妹还在学校读书,应该能得到救援,可是没联系上,我很担心。正想着,我所在的小空间里突然有了动静,原来是我家的大宝从缝里钻了出来。
大宝是一只拉布拉多,我和大宝的互动不多,我常常早出晚归,几乎不照顾大宝,大宝见到我还是会摇头晃脑的,毕竟我还是它主人之一。
大宝见到我后异常兴奋,虽然也虚弱得很,但是还是发出了“嗷呜~嗷呜~”的叫声,大概是兴奋,也大概是求救,至少这个时候我有陪伴了。
大宝把头搭在我的大腿上,喘着粗气,气息颇显虚弱。我瘫坐在地上,呼吸微弱,身体衰弱,灰尘扑满了我的脸,我眯着眼睛透过尘埃看着大宝。我们谁身上可能在流血,看不见,感觉不明显,只觉得手边有热热的液体。突然清醒了一下,嗯,我心跳还在,它也在动,还好还好。
大宝的到来并没有给当下的形势带来什么好转,我除了要考虑我自己的安危,还需要考虑大宝的安危了,我与大宝本来感情浅,这会儿反而觉得它好烦。“虽然你是我家的一员,但是你又不能为我干什么,你到我身边还不是变成了麻烦?!”我突然暴燥起来,打了一下大宝,大宝低低的“呜呜”的两声。我开始念叨:救援队这是去哪里了,难道我这么难挖出来么?爸爸妈妈怎么样了呢?妹妹呢?我反复地嘀咕着这几句话,抚摸着大宝,有时候大宝也会“汪汪汪”的朝着一个方向求助……
这时候大概是夜里,我终于感到奔溃了,我开始疯狂的嘶吼,捶打天花板,任凭尘土充满了这个空间,大宝也跟着急燥起来。尘土,嘶吼,眼泪,狗叫充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我和大宝真的快被呛死了,但是心里顾不上了,觉得,死就死了吧,反正这么多天了,好歹有只狗陪着。我累了,安静下来,眼泪一直流。大宝凑上来,舔着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一边舔着,一边蹭着我的怀,给了我巨大的安慰和慰藉。
突然这个空间开始摇晃起来,我吓坏了,大宝在一边倒是兴奋的叫了起来,这个时候大宝身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情绪都撕裂了,又开始呼呼冒血。我一边捂着它的伤口一边哭。这个时候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生死如何,不知道能做点什么,或者真的到此为止了。我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流,它的血呼呼地往外冒,这一刻好安静好安静。尘埃静止,呼吸静止,空间晃动的声音轰轰作响。大宝再无力吼叫,停止了骚动,趴在一边。看来,我们真的要死了。
大宝
谢谢你
陪我到这里
大宝这个时候显得很重要
因为它弥补着我此刻正缺乏的东西
可靠的温暖
专注的陪伴
我荒野废墟中经历心碎
甚至可能经历即将的
突如其来的离别
此时的我所有的爱和热情不知可以给谁,大宝却给我一个简单地接纳平台:只要你爱我。我的孤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情境:只是一个小东西接纳了我简单的付出,我居然陷入了无限的满足和慰藉。
我所在的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的天花板被抬了起来,熙熙攘攘的来了一群人,救援人员居多,还有医护人员。大宝的兴奋止不住往外冒着的血。这个时候我突然两头顾不上,大宝在冒血,救援人员急于救我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
“你有什么伤痛么?”
“你在这里多久了?”
“你需要……”
“你……”
“……”
“…”
救援队把绳索放了下来,顺着光,带着灰尘,消毒水和异味更加浓烈,异常难闻。我抱着大宝,坐上绳索上去了。大宝眼神开始虚弱,但是很不老实,这种获救后的兴奋感,我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抱紧它,我怕大宝再次掉下去。我捂着大宝背上那道最深的口子,哭着,好无助。我看着救援队,多希望这个时候能出现兽医。可能性不大,毕竟谁都要先保命。救人更重要了。
“我叫孙二喜,我很好,快救救我的狗。”
终于来到陆地上,救援队的人把大宝抱走,走的时候说:“我们会努力的!”这个时候我已经浑浑噩噩,浑身无力,我只能顺从救援队的指令,我看着大宝离开的时候,大宝也正看着我。我感到大宝眼里的光正慢慢褪去。
我躺在临时的病床上打着点滴,得到了面包和水。大宝不知道被救援人员送去了哪里,我只是突然开始知道,大宝那个时候兴奋的叫声,原来是有救援队来了。最后我再无力思考,我只希望我醒来能看到大宝。
后来,孙二喜终于和父母见面了,得知妹妹在学校的安全地带也总算放心了。孙妈妈说:大宝如果死了,那也没办法,重新养一只吧。二喜表示理解,但是还是很舍不得,毕竟大宝陪着二喜用命度过了最艰难的十几个小时。
我们不用在宠物面前成为谁。它们接受我们所有的样子。很多人说:要不是因为我的宠物,我早就奔溃在某个脆弱的夜晚。有了它,“一张硬板床也是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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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与电影《导盲犬小Q》)
关于后来的事。
几天后,二喜在移动板房见到了那天的救援队人员,前去打探大宝的情况。救援人员说:“大宝还活着,但是身上伤势过重,脖子以下都瘫痪了,目前正在城外的宠物医院疗养中,给,这是医院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