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月 x 日
今天举行抗战胜利大巡行,先生第一次坐着吉普车穿过几十万看热闹的人群。从警卫观点来看,这是非常麻烦的事。万一有个吃了豹子胆的人来开玩笑,那我们可吃不消。
事前,侍卫长本来想请先生仍然坐平常用的座车,因为有避弹设备,可是那些惯于拍马屁的大员们,却对先生说什么,“重庆百万市民莫不渴望瞻仰领袖的丰采。”先生这一开心,就决定坐吉普车了。
对千这部吉普车,我们曾经十分仔细的检查过,机件,油箱,钢板甚至连四个车胎都拆下来看看。
巡行的路线是从军事委员会出发,经南区公园,两路口,中二路,中一路,民生路,民权路,民族路和林森路而再回到原出发地点。
在车子所经过的马路上,每隔五步就布置一个宪兵和一个警察的岗位,他们的脸对着人行道,监视所有看热闹的人。
先生穿着草绿色哗叽的军常服,手上还戴着白手套,坐在第一辆吉普车上,和先生同车的是参谋总长陈前。这样的安排是因为先生是以军事委员长和陆海空军最高统帅的身份出现,参谋总长的地位仅次于统帅,所以他和先生坐在一辆车上是千该万该的。
副委员长冯宇翔坐在第二辆吉普车上,其余的人多半是文官,坐的是普通轿车。
我们三辆侍从车在前面开路,每个人的手都紧握着手枪,也捏着一把汗。
因为路旁看热闹的老百姓太多,我们车子的行列只能象蜗牛似地往前爬行。一路上的秩序都很好,老百姓不断地鼓掌喝采。先生扬扬得意,站在吉普车上拿手扶着挡风玻璃四向大点其头。
说来奇怪,当这些人们看见冯宇翔在第二辆车上时,他们的掌声更为热烈,好些人并且大喊,“ 拥护冯副委员长 冯宇翔万岁!”
冯没有什么特别表示,只是向他们挥手致意,而这些人欢呼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了。
我偷偷地回头望先生一眼,他虽然还装作亳不介意的神气,可是勉强得很。他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两眼却露出凶光-我不由得打个冷颤。
好容易回到军事委员会,先生叫大家解散后,立刻坐上座车回林园官邸。大家都看出先生不高兴,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夫人正在花园中散步,看见先生回来就问,“大令,你辛苦了吧?站在吉普车上这么久,一定相当疲倦 "。
“辛苦倒没有什么辛苦,“先生怒气冲冲地说, “就是生了一肚子的气。
他说完话后,又握起拳头捶捶自己的背。听他们说,自从西安事变之后,先生背上的伤就一直没有好过。
“为什么?是不是秩序不好?中国人总是这样,一时没法子改正过来。“夫人挽起先生的手臂。
“冯宇翔这家伙真可恶,先生恨恨地说。 “上次他去内江各地号召老百姓献金救国,不知道耍了什么花头!” 先生这样没头没脑的说法,夫人简直完全听不懂。
于是先生就把刚才巡行的情形说了一遍,越说越冒火,连跺了好几下脚。
“这些老百姓真是糊涂,连谁是中国的民族领袖都不知道,冯宇翔所以受到他们欢迎,还不是因为他长得象一个乡下佬。”夫人设法劝慰先生。“没什么关系,我们的美国朋友总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今天晚上的鸡尾酒会是几点钟开始的?“先生听夫人提起美国朋友就这样问。
“八点钟开始,“夫人说,“恐怕要到十一二点才完, 因为他们外国人对于跳舞的兴致非常好!”
“还有跳舞?“先生似乎有点惊愕。
“招待外国人,没有跳舞不足以尽欢,何况今天又是抗战胜利的庆祝大会。“夫人说得头头是道。
先生不再说什么,就和夫人一起进去休息。
鸡尾酒舞会是在民生路胜利大厦举行的。先生和夫人到场的时候,刚刚八点钟。因为他们两人是正式主人,就站在大厅门口和来宾握手,夫人的英语说得那么流利,可苦了先生他除掉握手,点头和微笑表示欢迎外,一句话也没有说。
跳舞开始,先生更是一脸尴尬相。新生活运动是禁止跳舞的,今天晚上只好说是新“新生活。"
外宾中,各国大使和美军总部的高级军官都带了太太来,可是那些中下级军官带来的全是舞女、交际花一类的女人。这些人在这种正式场合中出现,实在不大妥当。
听到音乐,又看见这么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多少有点脚痒。我望老杨一眼,他正在用脚在打拍十。
过了一个多钟头,先生还是决定和夫人先走,留下来负责招待的,仍然是伍果真,董贤观他们几个人。
回到屋子里后,老杨问我说, “刚才脚痒了吧?',
“彼此彼此,“我笑着说, “我还没有用脚打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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