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来,便是真的到了秋的季节了,南方也好,北方也罢,这天地间似乎无端生了一种风萧萧兮催人还的寒,随着秋风劲吹愈加凛冽萧瑟。但南方的秋与北方的秋却又不同,南方的秋风绝不停息,有弱有强,吹着人的面冷却又不似北方的生疼,丝丝凉意拂面,稍有不适之感,却往往被在满目苍黄中所看到的星点斑驳绿色所带来的惊喜一扫而空。
南方的秋天来得晚,不缓不急,姗然而到,总是在众人无所察觉之时已然包裹了世间的一切。当你感受到了层层凉意之时,南方的秋天早已入世深远,从一草一木至山川河流再到天地万物,都沾染了秋天的滋味和颜色。而此时正是饱尝秋色的大好时候,所以你断不能蜷居于家中,否则必然要因为与这漫天的秋色失之交臂而捶胸顿足了。
过了寒露,南方的秋天便不再掩藏,秋天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迅速地在南方大地上构建了独属于她的王国。每每此时,总会有数场纷飞的细雨飘落而下,宣示着她的到来。倘若想要亲近于她,一定要抓住这次与绵绵秋雨纠缠不休的机会。秋雨从天际而来,飘摇中散落在坚硬的土地上,时而缕缕如丝,时而汇聚成柱,蒙蒙雨丝千万不绝,勾连了天空与大地,伴随着强弱不定的风,凭空在天地间形成了会移动的水帘,飘来飘去,自在安逸。与北方干燥焦急的秋雨不同,南方绵绵的雨丝带来了湿润的气流,黏乎在人的头发上,要待得湿透之后方才会有水滴滚落而下,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水珠悬挂在发丝眉宇间,像极了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摇摇欲坠,却丝毫不染尘世的下流俗气。
我喜欢这秋天节令里的雨。秋雨下时,万里长空中厚厚的水汽汇聚在天幕上,抬眼望去均是一片茫茫的白,白得无边无际、无穷无尽。雨便是从那厚厚的水汽中被风吹落而下,你若仰面待它,它便一丝丝融化在了人的脸面上,卷裹着薄薄的凉意袭来,姿态妩媚动人。这时的雨通常会下个整天或者数天。有时会悄然在夜晚无声无息地归隐而去,有时会痛痛快快的在一场秋风中无影无踪。可每当秋雨后连续几日早晨,山峦间弥漫着层层的白雾,由下而上,翻腾起丝丝缕缕白烟,缭绕着纠缠在一块,回旋攀爬而起,一直到了那山尖处,如人间仙境一般。
南方的秋养人、养花、养一切它触及的事物。南方人习惯南方秋天的凉,她是温柔的,随着秋风和秋雨一层层变神的凉味儿常常有些漫不经心,灵动地穿拂过人群,轻盈地跳跃着让时光飞快而过的步伐,便把所有的人给爱了一遍。这秋倒更像天生的大众情人了呢!南方人比北方人长寿大概也和这清爽温柔的秋天息息相关。南方人的性格低调,守柔,善为下,讲实际,生活简约,故而所有人都在秋天里得到了喘息,为了接下来的生长攒足了力气。
南方的花也习惯了这样轻柔的秋天。南方秋天的花种类繁多,以菊花为最,是生长得最多品类最胜的花。菊花清寒傲雪,南北皆可生长,常盛开在秋天,以清美奇特,品种繁多及具有特别象征意义而闻名于世,历来为人称道喜爱。南菊因环境宜人,长势通常姣好,常有园抱、退抱、反抱、乱抱、露心抱、飞午抱等众多观赏类型,高贵清丽,自古以来受到了文人雅士的向往和追捧,享有“秋菊有佳色,更露摄其英”的美名,晋朝名士陶渊明更为其倾倒,以其高风亮节、孤芳自赏而赞誉它是“芳熏百草,色艳群英”。
在南方的秋天里还会盛开一种叫醉蝶的花,我甚是喜欢其形,可是这种花通常开在早秋,因为耐不得寒,早早便在十月前夕飘然而去。醉蝶花花如其名,花瓣轻盈飘逸,盛开时似蝴蝶飞舞,其花梗长而壮实,总状花序会形成一个丰茂的花球,色彩红白相映,浓淡适宜,尤其是其长爪的花瓣,长长的雄蕊伸出花冠之外,形似蜘蛛,又如龙须,样子颇为有趣。它的花多是在傍晚盛开,辰时凋谢,因为是在夏秋之间交替开放,故又名为“夏夜之花”。我常常在想它静默一夜与昙花存活两个小时有什么区别。人们为何不命名其为“秋夜之花”?这些短暂虚幻的生命和稍纵易逝的时光一样引发了我们无尽的思考。一如南北方的秋天供给了万物休养生息的时机,为生命生存和延续创造了无与伦比的条件,万物只有抓住时机积累生存的资本,厚积才能薄发,厚积才必然勃发,勃发方必然俞加的精力旺盛,光彩照人。
南北方的秋天迥乎各异。南方的秋温婉清丽缠绵,北方的秋豪迈雄壮粗犷,都是难得的秋天景色。在一年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中,恐怕也唯有秋这个极具特色的季节更加有着耐人寻味的深意了吧。
郁达夫说“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如果有机会,也请你你断不能断不要错过这南方的秋天,南方的秋天纵是秋雨绵绵,也定对你一往情深。
——丙申年九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