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一个月亮

        约是冬月十五的光景,我扭伤了腰。只需略微前倾或后仰,那腰间就得嘎吱作疼,像有把短斧把本就不很牢固的树根连腰折断,郁郁寡欢。

        那几天家里人也很是担心,又是冷敷又是按摩的,前后还上了几次医院,腰疼总是轻了又犯。因腰部不便背重物,父亲提出每天早晚要帮我提书包上学,家人都应允。后来却不知怎的,外婆提出要她来接送,理由是父亲上班不便怕有所影响。

        此语一出,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第一个不服的是母亲,她坚持外婆年纪大了,又骑着单车横穿在马路上,分外危险。我也这么认同,况且清晨甚冷,外婆那单薄的身子经不住寒风凛冽,万一生起病来可是要命的。但外婆就是这么一个倔强的人,凡她提出的问题旁人不得随意更改。这回关乎我的腰伤,她更是要亲自上阵,护送我安然到校。

        我和母亲把话说尽了,也没能扳倒她的意志。外婆还大为光火,伸手甩了母亲一耳光,我的眼眶里顿时咸津津的,两行清泪就要流下,很是沮丧。

        车上,母亲一路无话。半晌,她开口道:“今天的月亮真圆。”我恍然抬头,眼前正有一轮明净的圆月高悬在夜空,似一位不骄不躁的师长,启口吞吐着远方山宇变幻。所有的怒气都渐渐融解在这月色中,消逝天边。

        望这皎洁的明月,我释然了许多。在它静默含笑中,好似有绵延连亘、蕴含着阒然的哲理,它一深一浅、字字珠玑。后来的后来,我也渐渐明了,那个夜晚母亲不对我说外婆的种种缺点,而是开导我要容忍,平复少年的戾气。她真正希望我在纷乱的世间,勇敢追寻内心的明月,让夜色照见心灵深处,留一席恬静清明之地。

        清光洒满长路,那轮月又映显在群楼梁间。望着不远处外婆苍老的身体,我向她缓缓走去,将手搭载单车把上,和她一起踱步走向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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