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甩开身边男人油腻腻的大手，向前踉跄地倒了几步。等站稳了，我便带着笑，转过去。
“刘总”我娇声喊到“您就回去吧，前面就是我家了，别送了。”
“怎么?到家了都不请我上去坐坐?”刘总走过来，手攀上我的肩膀。
“谢谢您的款待，吃得好开心，只是家里太乱，怕容不下您呢！”我的笑容在身后大楼的背光里似乎有些死板。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凤凰传奇的神曲没闹几句，刘总匆忙而又尴尬地接起电话，“喂!哪位!”他的语气很不好。
“微微啊！”他偷偷瞥了我一眼，我自觉地转过头去，依旧隐约听得到那头加了甜味素般的女声。
刘总捂着嘴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一个朋友，又有事，烦人!”他松了松领带“那，我就先走了啊？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啊!”
“好”我忍着头疼微笑着答允。
看来他还是舍不得扔掉我这块难啃的排骨，烦人。
2.
一进门，我立刻甩掉高跟鞋，赤脚走在地板上像走在棉花上。
鱼缸里只剩一条金鱼了，也半翻着白肚皮，竭尽所能地吐着泡泡。
我冲进卫生间，竭尽所能地把胃里的污物吐出来。
我不知道这个城市里还有几个人和我一样。
这个城市光鲜精致，完美得像玻璃餐具上陈列的美食，油光噌亮，食不知味。
我们习惯带上面具来到社会的饭局，小心翼翼谨遵“礼仪”，生怕一个疏忽就成为众矢之的。
而我这样的人是遭人唾弃的，但是都不重要，相比那些个冠冕堂皇的道德标准，相比纠结于繁复的用餐规则，吃饱才是根本。
而我需要填饱肚子，需要能为我提供充裕食物的人，不论年轻的或老的。
第二天，我躺在地板上醒过来，像躺在刀背上睡了一觉。
阳光没能走进来，房间昏暗，但我看清了，那金鱼还是死了。
3.
休假在家，哪也不想去，金鱼被倒进了马桶，鱼缸空空地供在那里，我还是注了水。
打开电脑，前男友阿成出奇般地发来贺电。
“我通过GMAT了，马上就去美国了。”
“恭喜。”我回复。
“最后去吃个饭吧。”他追问到。
“我吃过了。”
“不会又是方便面吧。”
屏幕面前撒调料包的我手抖了一下。
“不是。”
等待对方输入了很久，最后他问我“你总会来美国的，对吗？”
对。但要等我存够了钱。我想。
我只发出去前半句。
我不像你，我想。
我没有殷实的家底，也没有伸手问恋人要钱的脸皮。但我有一颗虚荣的心，和从别的陌生男人那里钓钱的魄力。
又有时候我想我还有你，然后发现你始终无法独立出你的家庭。
幸好现在，我还有一台猫速的电脑，一个没有鱼的鱼缸，一份一不小心加多了调料的方便面。
“我爸帮你在外企找了个挺好的工作，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跳槽。”
“好的，谢谢，我想想，明天你来找我。”
4.
刘总今天送了一只猫过来，我不懂猫的种类，却也知道价格不菲。
“好可爱啊”我把猫抱在腿上，指腹划过它淡黄色的柔软皮毛，欣赏它浅蓝色的眼睛平静的光泽，后者不屑一顾地打了个哈欠。
“真是谢谢您了。”我点头示意。
“没关系!”刘总哈哈大笑“那天匆忙离开，特地买个东西来博美女笑颜嘛！”
他慢慢靠过来，似乎志在必得。我手头悄悄掐了猫的皮肉，它便尖叫起来，抓伤了刘总。
男人的手背上立刻浮现出红色的抓痕，凸起出来，扭曲地延伸着。
“艹!”男人骂了出来。
门铃准时响了，我如释重负，跑去开门。
“阿成，你回来啦!”我笑靥如花。
“怎么了？开心成这样?”他不解。
我拉过他的胳膊，冲着刘总笑，“刘总，这是我男朋友阿成。阿成，这是我的老板，人很好。”
阿成点头示意，刘总龇牙咧嘴，悻悻离开。
“你过得很危险。”阿成皱着眉头，拉开椅子坐下。
“我过得很好。”我抱着猫。“我和你约好了时间，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我要是来晚了呢?”他咄咄逼人。“你就被吃干抹净了!”
“不会的，他会被猫挠死。”我继续给猫顺毛。
“不可理喻!”阿成撂下这句话，不再言语。
“我要跳槽。”我抬起头对他说。
“考虑好了?”他问
“是。”
5.
刘总居然特地为我办了个欢送会，平时冷眼相待的同事一下子变得无比亲近，各种恋恋不舍，含情脉脉。
气氛很热，空调很冷。
阿成说不放心我，也跟来了。我便愈发肆无忌惮，找人敬酒，白的黄的混着喝。
依稀记得，我揽过刘总，灌他最烈的白酒。
我神志不清地说“老板啊，终于有一天轮到我灌你酒了!其实啊，我一开始真的觉得你是个好人。只是好色嘛，这色字头上一把刀，尝遍天下美人，嘿，你说要是所有你送出去的猫都来抓你一下，那可…”
我还没发完酒疯，就被阿成匆匆拽了回去，他一个劲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甩开他，“呸!”我说“你不好意思什么啊!你有钱!你最大!他们都没你有钱!”
“吃菜!”阿成把我按在座位上，面色发青，往我嘴里塞菜。
6.
进入新公司半个月后的第一次应酬，又是在饭桌上。
“偌玻先生，这是中国有名的养生菜，佛跳墙。”我推动圆盘，笑靥如花。
“嗯”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夹了一筷送进口中，皱了皱眉头“我不喜欢这道菜。”
“那您都先试试吧！”我收回手笑着说。
偌玻先生眯着眼睛别有用意地看了看我。
对面的顾问叫了起来“看，桌上那盘菜!”
只是一时间，我竟分不清他指的是我还是我面前的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