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Candy热汗淋漓在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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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写到,任捕头冷眼旁观只等壮汉出手,唐笑儿义愤填膺欲救金掌柜水火,却是堪堪地打了个平手,那只碗稳稳地停在任捕头双掌之中,去势已尽,纹丝不动。
碗没动,唐笑也没动。动的人,是任捕头。他将掌中粗碗的劲道全数卸了,交给手下,右手小指微微地画了一个小圈。这便是对公门兄弟专用的暗号——正主出现了,多留点神。接了领子的捕头也没说话,接了粗碗放下,朝着金掌柜的方向左右各踱了几步,只见方才围着金掌柜的捕头们,现在已是转身的转身,卡位的卡位,小扇形直对唐笑而来。
唐笑眉毛挑了挑,数了数。一共五个大汉,彼此呼应算是训练有素,除了第一个过手的人,其他几个看脚下功夫是略差了些,一动一移之间,地面的烟尘气起了,显然是呼吸是还没练到家。遇到想打群架的主怎么办?师傅说过,装蒜!
咂巴了一下嘴,舔了一口刚才的面汤,他冲着任捕头就是一笑:“抱歉抱歉,一时手滑,累您受惊了!”
“别受累啊,别这么说啊,公爷们我们不累呢,能找着你,可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嘛!”任捕头笑眯眯地回道,左脚朝前进了一步,右脚跟着也进一步。
唐笑笑了:“你是来找我的呀?”抱起面前大碗,站直身子,朝着任捕头走过去。边走,边吸溜。从小就被教浪费粮食十分可耻。半个脸都快盖进碗里,急急的吸溜声成了整间屋子最为吸引人的声音。
围观的人群,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都舍弃了仍蹲在一角的金掌柜,往任大脸这厢靠来。离得近的,快能贴到一众捕头的身前,都被结结实实地瞪上几眼,往后撤个小半步,赔个笑脸道:“我就看看,我就看看。”
失去主角光环聚焦的金掌柜,终于发现了任大脸等捕头的新猎物。“哎,这不是前天住进来的客人?”他也站起身来,半矮着身子从人群逢中想挤出一条道儿:“哎,让让让,让我过去。”可任他左钻右寻,人群纹丝不动。最后只得继续半蹲身子,从人腿的缝隙里头看。
此时的唐笑,已和任大脸面对面站在了一处。说是站在一处,脸对脸的缝隙间隔还有那么三个海碗的距离。唐笑是满面春风状,不复扔碗时的怒目而视。他算是看明白了,面前的官家人根本不是冲着金掌柜来的。那些呼吼全都是是个引子,就像是老头儿原先给他示范的那样,总有些人做事说话不是直来直往的路数。
想钓大乌龟,就得挖泥鳅。金掌柜的就是那只泥鳅,而自己就真正是那只已经浮在水面的大乌龟。“想要乌龟,那就看你能留下些什么了!”唐笑拿定主意。
眼见着面前的壮汉画风突变,任大脸也笑了。撒泼有撒泼的应对,笑脸有笑脸的打法。右手一探,自怀里掏出捕头令牌,再一伸手,将令牌举得高高的:“官府办案,闲人回避。兄弟们,清场了!”
“好呐!好呐!走了走了,清场了!”各人快步推搡着围观看客,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再眷恋八卦的百姓也被落下的院门阻隔住了视线。金掌柜的仍在,他倒是想走,被一捕快顺手提溜了腰带,按在院内石凳上,想起身却也是难上难。
任大脸一看人清得差不多了,令牌一收,对着唐笑道:“今日,怕你就是正主了。我且问你,前日入夜时分,你人在哪里溜达?”
唐笑看着任大脸:“夜深人静时,自然是睡得正香啊!”说时,一股午后专属的困境上了来,他顺势打了个哈欠,张开双臂松散了筋骨起来。
任大脸再问:“睡了也可以醒,你昨夜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唐笑又答:“睡得正香,听不见,也看不见。”
不知怎地,这句话进了金掌柜的耳朵。“对对对,这位壮士着实睡得香。我昨日早晨开院门的时候,他仍是呼声震天,几千几万人喊不醒的样子。哎吆,您不知道,这院子我是平常拿来醒神喝茶的,给他那呼噜震得完全就没法喝了。那样溜达出门,才瞧见那尸首的。”
他说完,情真意切地看向任大脸,只盼着这席话能让这些个杀神早早地离去,莫要在院子里再折腾了。本就是开店不易,赚钱也少,一中午喝茶的客人全都给赶走了,院子里唯一的住客虽然没什么钱,好歹还有一些铜钱可以榨一榨,要是被任大脸冤枉带走了可怎么办?这房钱谁出?这单谁买?赔本买卖不能做啊!
任大脸听了,并不言语,只同唐笑诚恳说:“昨夜旁边的宅子发生了一桩命案,手法极为残忍。我来此,是要找当夜命案的知情者。你若知晓,还请细细道来!”
唐笑眼珠子一转:“啊,这样啊!”,又点了点头:“捕头辛苦!”
任大脸一喜:“壮士可有教我?”
唐笑一收脸上笑容,比方才的任大脸更是诚恳:“不知道哇,真的睡得很沉。”
任大脸噎了口唾沫,心说这壮汉如何能这般噎人!可给气死了!好话既然听不进去,那就得来些硬朗的开开胃!“百姓素有义务协助官府办案,我今日点召你为本案的知情人,就请跟我们走一趟衙门吧!请!”
“去,是如何?不去,是如何?”唐笑打算问得细点。从前只听老头儿说过府衙理的威风凌凌,可亲眼却是不曾见过。
“去,我好生好意地请,上公堂,问完了话,再把你好意地请回客栈;不去,那可没办法,你我手上功夫见个真招,绑了你绑了金掌柜的,两人一道进衙门吃顿棒子先,知道知道何为礼仪何为忠孝,挺得过来的咱们上堂见真章。”任大脸如此回答。
金掌柜的一脸无辜:“啊,为什么要绑我呀?哎呀呀,任大捕头呀,这却真真是在冤枉好人啦!你绑他吧,我是什么话都不说了!”话音未落,收不着银子的哀戚感从骨脊中冒了出来,如那点着的佛香周身上下绕了一圈,呜呜的哭声自金掌柜的鼻尖中冒了出来,绕梁一圈,再是一圈。
唐笑原本笑容满面,真气却布满全身,如此严阵以待的架势到得金掌柜的哭声中消弭至无。他瞧了一眼任大脸:“这与掌柜的有甚相干?我随你们去一趟便是。”
这厢唐笑答应随任大脸回衙门理事,一顿饭的功夫消息就传到了乔小镜的耳朵里。“小姐小姐,那个家伙自己进衙门了哎,好似是没打起来!哎,真是没有意思,打起来方才过瘾啊!我好想知道,是他的身手好,还是...”她拉长着声音,吊着尾巴。“还是什么?你快说呀!”陈家小姐忍不住接了一句。
“还是咱们小姐的牧公子身手好!”乔小镜声音未落,赶紧地就往窗户旁闪。陈小姐分明已是腮红有对,晕出了脸颊,这舞起红绸的力道较之往常也重了三分。
“小姐小姐,您可得先把那红绸给放下。不然,抽着了我的脸我的腰,那小镜子可就没发给您比划故事了!”讨价还价的戏码年年如此,日日如此。陈家小姐只得把满脸羞意收了一收:“你说,那壮汉进衙门后,是如何道理?他说了当日瞧见的真凶不成?”
“没说呢,说是进了牢房暂住半日,由林大人一审一问究竟,结果人家竟是一睡不起。呼吸也正常,人也睡着,可人偏偏就是醒不过来,也不知是那边出了问题。”乔小镜答。
“哎呀,那不是那日的黑衣凶手,仍是无人知道?”陈小姐思绪似是飘出闺房,手中捏了个脐橙,愣是不剥皮就往嘴里送去。一口咬下,是呸呸几声,果然表皮略有辛辣。
乔小镜不似自家小姐这般感慨。对于攀上爬下的功夫人来说,能贴墙角听戏,便是一份入门的学问。她已探得今晚便是林大人夜审唐笑之后,彼时无论唐笑是醒是睡,任大脸已备下了必然能唤醒他的招式。不急不急,且等着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