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完了《牛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所以也没有写下点什么。当然,更因为读完之后心里百感交集全都堵着闷着,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一开始,并不是很喜欢这本书,但是大概看到三分之二,突然就有了感觉。当牛虻说要去冒险并且可能无法幸免于难时,心里是挺不好受的。这部作品可能经常被冠以“红色读物”的标签,如果我一开始也看到了这几个字,估计也会束之高阁。不管作者的用意如何,作为文学作品它成了流传于后世的经典。它与雨果的《九三年》的感觉很像。如果一味讴歌革命、新世界,那会让人有距离感;但是经典的作品中必然夹带一些跨时代的东西,让之后任何世纪的读者都能感受到心灵的震撼。 接下来我以下面几个方面来谈一谈对这本书的感想;
一、文中的三个主要人物
(一)故事发生的背景
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十九世纪。在拿破仑征服了意大利之后,将意大利进行了“分割处理”,而意大利最为富饶的区域伦巴第和威尼斯则被奥地利占领。故事中牛虻所参加的青年意大利党,便是救国救民的革命党派。在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蒙泰里尼所代表的教派,与牛虻所在的党派,虽然同样所属意大利甚至其间还有许多血脉相连,但是却针锋相对,最终更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正是外强侵略且内部争斗的时期,人们愚昧地接受统治,在各种斗争摩擦中尖叫或祈祷。这样一个乱世中,亚瑟经历了各种磨难——一个纯真的灵魂本就飘飘荡荡无处安放,却不断被驱逐、鞭笞,最终投入革命的烈焰,获得安宁。
(二)三个主要人物
1.牛虻
主角是“牛虻”,他的本名叫“亚瑟”。故事一开始,便告诉了读者他出生在一个富商家庭,父亲早逝,而母亲也于去年因病而亡。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们虽然对他还算客气,但是只是给予经济上的帮助而没有亲情上的关爱,而他的一个嫂子更是经常刁难他们母子俩。所以在这样的家庭中,亚瑟是十分压抑的。他的生活中,幸好还有让他感觉温暖的人——为他讲解知识并开导他迷惑的神父蒙泰尼里,以及青梅竹马的女孩琼玛。
关于牛虻最开始的状态,也就是他还叫“亚瑟”的时候,他也和大家一样将生命的意义投在信仰上。他的母亲“做了一辈子奴隶,直到临终那一天,还在遭受你哥哥和他妻子的欺侮、烦扰和羞辱”,亚瑟也生活在这样一种亲密的压迫中,他的灵魂如果不是神父蒙泰里尼的引导、对上帝虔诚信仰之中浸淫,必然会变得逼仄、阴暗、恶俗。但是他在故事一开始却是非常的激进乐观的。他怀抱伟大的梦想:“现身于意大利,帮助它摆脱奴役和痛苦,帮助它赶走奥地利人,让它成为一个自由地共和国,没有国王,只有基督”,并且认为可以无畏一切,“既然我已经收到了上帝的指示,我就要为它而献身。”他这个时候是充满归宿感与使命感的,他有上帝所代表的正义作为自己强大的精神后盾,所以理直气壮无所畏惧。似乎,他之前那样缺乏关爱的生活都不值一提,当明白了自己降临这个世界的目的之后,只需听从上帝的旨意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这时的亚瑟,和之后的牛虻,是决然不同的。亚瑟相信上帝,相信正义是掌握在这个无所不能的主的手中,自己可以为了这信仰赴汤蹈火;而牛虻清楚宗教使人愚昧,人们毫无批判全然将自己的身心交托给上帝,所以才使得革命畏畏缩缩,不能大刀阔斧地对敌人进行讨伐。这样的觉醒,当然不是别人三言两语便可规劝的。必须经历一番痛苦,将自己的信仰打碎,才能拼凑出自己的信念。就像琼玛在内的那些青年党人,在最开始都是对牛虻那样激烈针对宗教有些不以为然,他们觉得宗教并没有那样大的过错。可是在这个故事的结尾,要注意——“琼玛的袖子高高卷起,腰上系着布围裙,正站在桌边,摞起准备分发的一盒盒弹药”,他们已经改了之前的行事作风,变得更加直接、暴力。将最后的依赖伟大力量的慵懒踩碎,他们现在才是真正的革命者,直面血淋淋的现实而无畏战斗的革命者。
2. 蒙泰里尼
在故事中,亚瑟亲生父亲其实正是蒙泰里尼。这个真相的揭发发生在亚瑟遭受误解(被琼玛打了一巴掌)之后,也成为了亚瑟走向痛苦人生的致命一击。对于蒙泰里尼而言,这件事是一份罪恶,所以他面对上帝时无法释怀;对于亚瑟而言,这件事更是一种耻辱,他洁白的心灵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污染。其实我们也可以将蒙泰里尼看作“宗教”、“父辈”亦或是“传统”的代表。他愚昧,将全部的信仰投注于一个不能与他实际交流的上帝,生活在自我猜拟的精神世界中。现实的苦痛被他用自我安慰的方式麻痹,身为传教士却犯下那样的过错,虽然每一次的忏悔都让他痛苦,但是又给了他一条赎罪的路好来继续苟活下去。但是在现实中,痛苦不止“传教士却有了儿子”,而是牵扯到国家存亡。正是人们对于上帝全身心地信任与崇拜,也缓解了现实对他们的伤害,从而使得他们竟能容忍外来侵略者对自己国土的霸占却不加以反抗。
蒙泰里尼又是十分软弱的。在一开始,虽然知道亚瑟参加了青年党会十分危险,但他也不敢向其透露两人之间的关系,仅仅是作为旁人婉言相劝。他没有勇气打破当下平静的生活,哪怕心里已经有了“上帝已经开始惩罚我了”的预感,也没有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挺身而出。在最后,更是为了所谓的大局而放任牺牲自己的儿子。在这里,不免让人察觉出神父犹豫不决左右为难之中的狠心。他将所有都奉献给了自己的信仰,甚至连人性中那些牵挂。宗教安慰迷路人的心,让他们的彷徨有的放矢,逐渐趋于平淡释然。只是在解除痛苦的同时,也把各种痛苦的根源——人性剥离了。黑暗与光明,幸福和痛苦,都被驱逐流放。在牛虻心里,宗教最大的罪恶便是让信徒只臣服于主,眼中心里只有主。而与世俗无关,哪怕他的孩子在俗世中辗转反侧。懦夫躲藏在宏伟的幻想之下。
但是,父终究是父,那是带着血缘关系的传统,那是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的由来。所以在结尾,作者还是选择了原谅。虽然传统中的父辈因为愚昧与懦弱使得孩子遭受了太多伤害,可是最后还是获得了觉醒的机会——让蒙泰里尼大声痛斥那些可怜又可恨的人民。只是这清醒又是十分微弱渺茫的,因为蒙泰里尼也被残忍杀害。
蒙泰里尼与牛虻这对父子之间,除了长相之外,性格也是十分相似。他们都有个共同点,固执。在最开始,蒙泰里尼想要劝阻亚瑟参加青年党,但是亚瑟固执地一意孤行;而在结尾,亚瑟想要说服蒙泰里尼跟着自己离开教会,投靠青年党,蒙泰里尼也是固执地不听劝告。固执,使得他们最终伤害了彼此。他们就像一棵大树上面盘绕着一株藤蔓。不断想要纠正对方的姿态,又不想离开彼此。大树膨胀着身体想要将藤蔓撑直,藤蔓越缠越紧想要把大树拧弯。最后,它们都往着天际蔓延自己的灵魂。
3. 琼玛
有人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但是,从一开始,琼玛就表现出非凡的决断力。最初亚瑟和琼玛在秘密机会上交谈时,琼玛如此评价青年党应有的做法:“就是这个部分我不喜欢。他把我们应该怎么想、怎么感觉、应该成为什么样子,等等,说得天花乱坠,可是只字不提我们应该做哪些实事。”对于宗教,她当时比亚瑟看得更清楚,而且更具主见,“人需要的并不只是耐心——而是挺身而出,捍卫他们自己”。当她因为亚瑟的死而背上忏悔的痛楚,亚瑟便永远住在了她的心里,而且更加完美又脆弱。跟牛虻相处,如果没有亚瑟在其身上的投射,琼玛心中能激起的也是同志之间的关爱情感。牛虻对琼玛有爱,只是这爱被压抑得深沉。它夹杂在童年友情、同志之情,甚或是物是人非所过滤而成的亲情之中。但是不可否认,故事中的琼玛很像一根标杆或是一面旗帜。当亚瑟意气奋发投身上帝照耀下的伟大革命时,琼玛的冷静与他的浪漫形成鲜明的对比;当牛虻疯狂不羁发狠报复时,琼玛的稳重又更烘托出他这些特点。
二、乱世中无处安放的灵魂
亚瑟成长在一个动荡不安的世界之中。从小,他的童年虽然衣食无忧,生活富裕,但是却没有得到该有的亲情温暖。尤其当他的母亲患病之后,在大嫂的尖酸刻薄的言语之下苟活,一定更是让他抑郁排斥。幸而,他可以把所有的烦恼倾诉给神父,任由神父引领他在上帝的膝下寻求解脱。所以,这时候他的灵魂是安逸的。安逸可以促使纯净,当他接触到青年党这样激情而富意义的人群时,单纯的他自然会被强烈吸引。“我——在我看来,没人能够帮我——即使是您或者母亲都帮不上我。我必须自己从上帝那里得到答案。您知道的,这是关系到我的一生和整个灵魂的事啊。”他的灵魂在寻求得以扎根生长的沃土。所以,亚瑟时期投入青年党,是灵魂的萌芽。只是,随之而来便是新神父对他的欺骗,这个事情对于亚瑟而言是非常残酷的。“亚瑟默默地掉转了头。墙壁上悬挂着一尊巨大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木雕像,亚瑟的目光慢慢移向雕像面部,但他的目光里没有祈求的意思,只有一种不甚分明的亦或:这位姑息的上帝对出卖忏悔人的传教士为何不加以雷击的惩罚呢?”于此开始,信仰破裂。而紧接着又得知自己的神父居然是亲生父亲,那无疑直接导致他信仰土崩瓦解。人生变得毫无意义,因为他所效忠的正义而万能的上帝所做的事情,让他愤怒,并无法原谅。灵魂开始飘荡。直到,身体遭受了许多难以承受的痛苦,人格承受许多不能释怀的侮辱,他才重新体味到生命。亚瑟重生成为了牛虻。牛虻是偏激的。因为他强大的战斗力源自于满腔的愤怒与怨恨。他热衷革命,并随时等待奉献自己的生命。如果他的牺牲可以为这个闭塞麻木的世界敲开一扇窗,让星光照射进来,那便是最大的价值。这个可怜的人,无法与时间和解原谅自己所爱的人给自己的伤害,也无法在空间上让自己的父亲与自己紧紧依靠。其实,除了就义,他还能以怎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左右为难的人生,还能寻找到怎样的归宿来收容这个无处安放的灵魂呢?
据说,小说题名《牛虻》,是取自苏格拉底处以死刑前的一段话:“真正意义的行为是不应当考虑生命危险的,我被神排到这个城市里来,好比是马身上的一只牛虻,职责就是刺激它赶快前进。”
书中这样写道“牛虻就这样壮烈地牺牲了,但他的死似乎为人们带来了觉醒。人们义愤填膺,纷纷走上街头,向这吃人的宗教发起了坚决的反击!”只是,在这结局之中,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为了拯救人类而牺牲了自己的圣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