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柠檬的清香,纯净到透明,却如烈酒一般的醉人,你是所感知的最美。
一:2005·柠檬
秋天的阳光,已不那么的刺眼,它轻轻的溜进初二一班的教室,轻抚着她浅睡的脸,额前细碎的刘海被风随意的拨弄着,像是蒙了一层轻纱,掠过她而来风,带着淡淡的柠檬香,他坐在斜后座,看着这一幕,似梦非梦。
他和她不是情侣。
应该怎样形容他呢?没错,曾有人说他是个如贾宝玉一样的男子。多情,怜香惜玉,身边花团锦簇。
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呢?精致的五官,可爱的波波头,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似史湘云。她是一个有才情的女子,十四岁的她喜欢纳兰容若,通读红楼梦,也是她,说他是个如宝玉一样的男子。
那是一节语文课,老师问大家最喜欢的哪位词人的哪首词,点名让她起来回答,她小嘴轻启,娓娓诵来,是纳兰容若的《摊破浣溪沙》,一字一句,清清脆脆。半世浮萍随水逝,一宵冷雨葬名花。何苦她会喜欢这样悲凄的词句呢?他在心里暗想。
除了才情,她还写得一手好字,一笔一划,可媲美印刷体似的小楷就从她笔尖幻化出来。为了和她交好,他开始习字读词,下课陪她聊天,交换笔记本,他从来没有如此的爱过学习,只可惜,他们不是恋人。
有一次体育课,集合解散后,他和她并几个要好的女同学一起往教室走,当时秋天正好,玉兰依次绽放,青草渐次枯黄,身边的女孩有说有笑,一切都恰到好处,他牵起了她的手……
然而,有些事,总是无疾而终,就像青春尚未萌芽的爱情。会考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考试结束后他就没见过她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的告别和联系方式,只是从老师那里听说她爸接她回省城上学,不回来了。一个人的突然地离开,总会带来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言,可他已无心理会,他只想记住那秋风轻拂过的淡淡柠檬香。
到了高中,他读了红楼梦,读懂了史湘云。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她就像一股清流缓缓流过他的生命,短暂的温暖过,不留痕迹。
二:2008·纯净
农村的夏天闷热依旧,空气中飘着清浅的稻香,门前的田园犬无可奈何地耷拉着舌头躺在地上,就连树上的知了也不叫了,大人也无法顶着烈日劳作,趁着饭后的时光,躺在堂屋的竹席上小憩一会,风扇不知疲倦地来回摇摆,一切显得十分和谐,时光要是停在这一刻,虽算不上美好,但也称得上岁月无伤。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划破了这闷热的空气,接着就听到人们慌张的脚步朝着一个地方走去。原来是,出人命了。
刘家十岁的小孩和我的堂弟,学大人电鱼,趁着大人午睡,用家里的废弃电线制作了一个简易的电鱼工具,接了家用电,在屋后的水塘电鱼,结果工具漏电,两小孩双双失去了性命。两人都是各自家的独子,突然的离世,就如晴天霹雳击中了各自的家庭。家人撕心裂肺,两人的母亲都哭晕了好几次,左邻右舍也无不动容。
我爷爷兄弟姊妹多,这个堂弟是五爷爷那一支系的,五爷爷有五个儿子,只得这一个孙子,可想而知,这对他们的打击有多大,平时捧在手心疼的宝贝,就这样没了。我比堂弟大七岁,由于年龄差距平时一起玩得不多,所以对他的记忆所存不多。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爱笑的小男孩,笑起来露出两颗黄黄的小门牙,眼睛抿成一条缝,挺可爱的。不过,至今我还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臭屁不响,响屁不臭”。那是一次在一起玩的时候,他打了个屁,大家都假装嫌弃地捂着鼻子,没想到他却傻笑着说出了这句话。像这种话,虽然粗俗,但也是老一辈生活积累下来的智慧,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而他那么小就耳濡目染到了,可见是多么机灵的一个孩子。
自他离世之后,我很久没看到过他母亲,听我母亲说,她每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消瘦下来了。我听了,心理也堵得慌,但也无能为力。十月怀胎,说没就没,任谁都受不了这个打击。大概半年,我又重新见到了他母亲,她整个人都变了样,每天坐在门前眼神木讷的看着前方。也许,在她的视线里,堂弟还是那么的鲜活的存在,那么的天真纯净。
三:2011·淳烈
人生无论看几遍都能及时哭出来的片段,《色戒》里汤唯给梁朝伟唱天涯歌女算一个。在人世厮混久了,就知道最难得的是,咱们俩是一条心。
他是东北人,来到南方上大学,开口就是一股浓厚的东北大碴子味,和这个南方城市的吴侬软语格格不入,但从他口里蹦出来却格外的好听。
他是他隔壁宿舍的,典型的南方人,眉目清秀,性情温和,像一杯暖暖的温水,在南方的冬天,恰如其分的舒服。
这四年,与君渐相识。
第一年,南方的他去隔壁借水卡,正好北方的他刚完水,水卡还在手上,南方的他问,可不可以借水卡用一下,明天我充了水卡你再刷回我的。虽然就是隔壁宿舍,但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所以借卡的时候南方的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北方的他看着南方的他,气氛尴尬了几秒,突然,“客气啥呀,拿去用呗,我的就是你的。”气氛尴尬到凝结。
第二年,有天晚上,南方的他和女朋友从外面逛街回来,在校园内碰到几个喝醉的同学,不小心起了冲突。他宿舍的兄弟接到电话,齐刷刷的往外赶,北方的他听到动静得知情况,立马往现场跑。看到南方的他嘴角渗血,北方的他红了眼,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几个喝醉的同学就是一阵狂揍。那哪是打架啊,简直是要人命。事后舍友问北方的他,当时为什么那么狠,“操他大爷的,敢动老子的人,还不得往死里整!”
第三年,北方的他生日聚餐喝酒,除了他自己宿舍的几个舍友,他还叫上了南方的他。饭桌上推杯换盏,东北人喝酒豪爽,一个个一轮轮的敬酒,任酒量再好,也是醉得够呛,南方的他不胜酒力,倒是没喝多少。散桌后,南方的他陪他结账,他已经醉的几乎站不稳了,把银行卡给南方的他让他去结账,告诉他密码是070831,南方的他听到密码楞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第四年,你们知道吗,美好的时光总是经不起蹉跎,比如大学这四年。临近毕业的时候,南方的他有意留在这座城市,并且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他的女朋友执意想去北京闯一闯,双方各自坚持,也成了毕业分手中的一对。北方的他也在这坐城找到了工作,为了庆祝,他们约出来喝酒。结账的时候,北方的他又拿出了那张卡,南方的他不经意地说了句,你的密码跟我的生日好像,0831。“是吗?因为我喜欢你啊。”
有些故事总是没有结尾,北方的他毕业后,应父母的要求,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南方的他依然驻守在这座城市。草绿一春,花开一季,2007年8月31日,是北方的他第一次见到南方的他,那一天也正是南方的他的生日,一眼初见,似是故人来。
我们在年月里踽踽独行,美好的东西,抓不住,终究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