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离钱塘江近,闲暇时,总喜欢过去溜达一下。
一方面那里有最美跑道,红蓝结合的塑胶跑道,笔直延伸,两旁的樱花树增加了跑步时的愉悦。特别是清明节期间,樱花全部开放时,花儿像是打了鸡血,使出浑身解数争奇斗艳,或许是怕被奔跑在跑道上挥汗如雨,活力四射,激情澎湃的跑友给抢了风头,所以才如此不屑余力的展出最美花姿。
更重要的是到了江边,会不由自主多看一下江水,奔流东去的江水因为地势平缓,根本看不到波涛汹涌,豪情万丈的气魄,只是浑浊的泥浆水,以及不时穿行而过的货船。这里没有长江黄河的厚实感,但我总觉得跟它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愫,扯不断,理还乱,原因在于这滔滔江水的上游就是我的家乡,滚滚东流江水中的某一滴就来自家乡那条小溪。
我忽然想起赵焰在《行走新安江》中描述的一段话:
北纬30度,东经120度——杭州钱塘江出海口。
涛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隐隐如九天罡风,咆哮如荒原巨兽。天空湛蓝,潮头如野马群一样,巨大的浪潮在层层推进中起伏奔腾。慢慢地,浪潮越来越大,像无数条巨龙游走于惊涛巨浪之中。旌旗蔽天,白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光芒,仿佛数百万军队在进行厮杀。山峦似的巨浪终于接近海堤,如千军万马攻上了城墙,又如巨兽般高高跃起,然后雷霆般的重重一击——随着一声巨响,巨涛被炸成碎片,幻化出七彩光芒,然后,又是第二拨,第三拨……
这就是闻名遐迩的钱塘潮。是新安江流淌了整整一生后,奔向大海的狂欢庆典。虽然眼前的江水是何其的平缓,但到了海口处就能看出河与海拥抱时的壮观。河与海,在这样的撞击中,完成了彻底的交汇,江水来了一次彻底的消融,一次彻底的凤凰涅槃。
按此逻辑,可以想象到河流其实跟时间一样,是可以吞没和消解的,她与海的拥抱,就是一种吞没和消解的过程。
反过来我们逆流而上,趟过九曲十八弯,几百公里之上,就是这气吞江河钱江潮的源头——钱江源,也就是新安江的源头。位于古徽州一府六县的状元县休宁六股尖。
在那里,钱塘江有了第一滴水,这滴水或许是从云彩中缥缥缈缈落下,或者从土地中渗出。就如人的诞生一样,第一滴水诞生时,河流的灵魂,就已经依附其中了;然后,便有了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接着很快积蓄成一汪水,水满则溢,便成涓涓细流……
从某种意义说,河流如同人一样。从嗷嗷待哺到直立行走,直至长大成人,在不同时期、在不同地方,会有一些不同称谓比如说乳名、小名、大名、甚至某种笔名和职务等等。新安江自诞生,发源于休宁与婺源交界处的六股尖时,就有了一个乳名,叫冯源;然后经过小溪蜿蜒后,被称为大源河;再然后它又叫率水河。到了屯溪,另一支支流横江加入进来,一直到浦口,它被称为渐江。随着练江汇入,它开始叫作新安江,接着下去叫桐江,富春江,钱塘江,最后在激起一片钱塘潮后,这条东流不复回的河流,浩浩荡荡汇入东海。
从第一滴水到辽阔无垠的海洋,河流完成自己的一生。要问到底有什么意义,可以说毫无意义,也可以说意义非凡。无意义是因为从第一滴水诞生就已经知道最后的命运,最终的结果。河流的水最终的归宿都是消散在茫茫海洋之中,完成所有的使命,融成海洋的一部分;有意义是在于河流本身,在流淌的过程中,哺育了整个徽州以及浙西区域的子民。孕育厚重且灿烂的,意义深远的徽文化。同时又把海洋文化源源不断输送至上游。
对于海洋文化,她的宽广度,厚重性,都远远超过河流文化。百川归海,在现代化的背景下,河流文化需如何来应对海洋文化,如何融合和补充海洋文化,是摆在内陆人面前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同样海洋文化,也需好好结合内陆河流文化的质朴和纯洁,好好为海洋文化服务,使河流文化与海洋文化相互兼容,达到和谐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