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钱打耳洞,而我又是个爱美的妞儿,看到别的女孩儿耳朵上亮闪闪的耳坠我就羡慕的不得了,总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瞅了又瞅,直到人家不耐烦地对我说,走吧,别跟我,回家找你妈!我才恨恨又不舍地离开。
回家后我总是很勤快地帮我妈干各种各样的家务,但我并不是期许自己的这种行为可以换来妈妈对我打耳洞的支持,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支持的,只是她有心无力。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是一个听话又懂事的乖孩子。关于我想打耳洞,买耳坠的事,我对她只字未提。因为我知道,我们家里太穷了,需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而我,真的是一个好孩子。我依然会跟在那些有耳洞的女孩子后面看个不停,依然会被她们骂骂咧咧地赶回家,对此,我并不以为然。执着的人又怎会畏惧别人的冷言冷语呢?
有一天下午,我回到家刚放下书包,妈妈把我叫到她身边,让我坐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我乖乖地坐了下来。只见妈妈伸出她那粗糙的右手放在我眼前,我清楚地看到了两个可爱的小精灵,在妈妈的手掌心里滚动,那一刻,我差点就要哭了......你们一定猜到是什么了吧?不过让你们失望了,它们并不是耳坠,而是两颗绿豆。是的,是两颗绿豆。看到那两颗绿豆,我一下子明白妈妈要为我做什么了。她要用那两颗绿豆,为我在耳朵上磨两个耳洞。当时,没有钱让别人打耳洞的孩子,都是这么做的。挑选一颗光滑的绿豆,放在耳垂儿上,用食指按住,大拇指放在耳垂儿后面,然后两个指头挤压住绿豆来回揉捏,耳朵会越来越红,也会越来越疼,到最后就会麻木,到最后的最后被绿豆挤压的那一小部分耳垂儿就会很薄很薄,此时,拿一根被开水烫过的大针,猛地一戳就成功的穿了一个耳洞。针从耳洞中穿过,把针上的线穿过耳洞打个结,就成了一个线耳环。穿线是防止耳洞长住,线上已经浸过香油,起润滑作用。等耳洞长好,拔出线,换上耳坠或耳环就好了。
这在当时是一种很流行的方法,我并不是不知道,我曾经目睹过好几个姐姐这样被她们的母亲磨过耳洞,从她们的表情和后来流出脓水的耳朵来看,那种过程是相当疼的。我害怕疼,所以我宁愿忍受不打耳洞的痛苦也不愿去磨耳洞,那种漫长的疼痛让我望而却步。所以在选择美和拒绝疼之间,我自然是选择了后者。不过,当我看到妈妈手里的绿豆时,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一种悲壮感,让我决定接受这种神奇的方法,可能觉得应该接受妈妈对我的恩赐吧。她是怎么知道我想打耳洞的,我至今不知,或许是别人告诉她的吧。而后来听说,那两颗绿豆,也是借来的,用完还要还回去,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家会那么穷,连两颗绿豆也要向别人借。总之,我经历了一个非常悲壮的过程,我现在已没有勇气再来形容当时的场面。然后没多久我就戴上了漂亮的耳坠儿,摇摇晃晃。我穿着花裙子跑来跑去,骄傲的炫耀着,那一年,我六岁,刚上学前班。于是,绿豆、耳洞、耳坠,成了我童年昂贵的记忆。
之所以对童年的这段回忆描写的如此详细,是因为在放弃美丽和接受疼痛之间,年少的我最终选择了前者。在以后的许多年,我也是这样做的。疼痛过后,我得到的是满足,是骄傲,是炫耀的资本。只是疼的形式慢慢的发生了许多的变化。你为什么不怕别的同学骂你要来当班长?因为可以让老师重视我。你为什么不怕嗓子扯破总是在晨读时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因为可以让同学们注意到我。你为什么不怕寒冷大冬天起那么早去操场跑步?因为可以让我喜欢的男生看到我。你为什么不怕辛苦把办公室的地都扫了?因为可以让新同事和上司知道我的存在。你为什么不怕......其实我怕的太多了,只是我最怕的是我不存在。
物欲横流的社会,忙忙碌碌的生活,纷纷扰扰的人群,在哪里才能真正展现自我?于是我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了圈——QQ圈、朋友圈、微博圈......在各种各样的圈儿里,我和更多的我找到了深深的存在感。不怕仰望天空脖子疼,因为我存在;不怕唱歌嘶吼嗓子疼,因为我存在;不怕美食撑胃肚子疼,因为我存在;不怕摔下悬崖屁股疼,因为我存在......我真的存在了。
还记得马斯洛将人类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分为五种,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温饱在先,有了温饱方可思别(淫)的(欲)。然而现在的我们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直接奔向自我实现好了,三餐不饱又如何,发圈刷存在感吧,这样就应该是最好的自我实现了吧。结果大量的发圈却引来了斥责声,于是我们一边斥责朋友圈,一边还在继续刷着存在感。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找到一种新的方式来完成自己的自我实现需求。那么现在呢?我想说,小刷怡情,大刷伤身,且刷且珍惜。
末了,我又要发圈了,只是,坦白一下,自己磨耳洞那一段,纯属虚构,因为我怕疼,如果真要打耳洞,还是用耳洞枪吧,来得快,结束得快!然而如今已三餐不饱,耳洞的事还是暂时搁置吧。突然一只蚊子袭来,落在我瘦削的胳膊上,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声,我一个巴掌下去,它已命丧黄泉。可怜的是,上路之前也没有饱餐一顿。接着,我就要拍图了,再配上如下文字:
蚊子:你为什么要打死我?
我:不能忍受你咬我的疼。
蚊子:你打我你不怕胳膊疼?
我:我疼我存在。你为什么不怕疼?
蚊子:我疼我存在!小命已无,精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