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沙玛爱升
在我这不算短暂也不算长久的一生中,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人低微如尘土,但是在暴雨过后你会看见尘土重新凝聚成厚实的大地,用生命去奉献给长在地上的生命。
那座群山环绕,碧水坠在山中的小平地就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西北两座低矮的山坳看过去就能看见一座雪白的山,秋日下如同美丽成熟而丰满的女子,看一眼便挪不开眼;而到了冬日,飘落的雪花把她打扮成了女神模样,让人敬畏。春日的时候融化的雪山水流不到养我的土地上,再好看不是属于你的也滋养不了你。
而北方崎岖高矮不一的大山群才是我们生命源泉的发源地,一条条山里的泉水汇聚在一起流到村里的时候就变成了一条宽阔平缓的河流,最终流入那个不大不小的水库。
这里的人都是从各地搬来的,而我家也是从山里几经周折才来到的这个地方。我们家的邻居有一个驼背的中年人。那时我还小,因为他的驼背而记忆深刻,不明白为何他会和我们不一样, 小孩的心总是充满了好奇心。
后面经年因为一些事情而让我对驼背老人(姑且这么称呼吧)记忆深沉。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层泥土,泥土上深深的沟壑写满了劳作的不易。在他脸上已经看不出实际的年纪,只是温和的笑容让他感觉很平易近人。
一
夏季的雨格外的多格外的滂沱,雨淋在脸庞上模糊了远处的高山,模糊了脸庞上挂满的泪珠,在朦胧的山水一色的世界里,任你把劳作的坚强化作哭泣,混着雨水一起从填满泥土的脸颊的褶皱里流淌下去,一滴滴浇在脚下绿油油的洋芋地里。地里你亲手呵护的从春日里美好走到暴风雨的夏日的洋芋花,此刻或许知晓了你那颗几十年不知道如何去哭泣的哀伤的心,一朵朵低低的趴伏在泥泞中,了无生趣。
这雨啊,越下越有带走你的冲动,你已经就这样杵着换了三次锄头杆的锄头呆呆的待在你这三分地中,失神的望着那条弯曲的蔓延到山坳处的路,多么想去山坳看看,看看群山后飞过来一个期待的身影……木板屋已经没有青烟飘荡,黑漆漆的木板好像经年浸泡在水里,陈腐中没有一点活泼,你曾经赋予的生气都消逝在了那一声声的叹息声中。
时光在模糊的视线中消逝,十多年前的夏日,雨水不见半月,田里刚出的庄稼苗干涸的几近枯萎,庄稼人的脸盘愁眉不展。驼背老人为了救活薄薄的一亩三分地,用扁担从选在三公里外的山间挑回水浇在地里,期盼田里的水在烈日下慢点蒸发。驼背老人倒杵着锄头在田里歇息,眼睛看着山坳处的路,远远的走来一对人。走到近处,原来是已离家几年的亲弟弟。
因为家里父母去世的早,家里孩子又多,大哥结婚早,照顾最小的弟弟的责任就落到了这个孤独的驼背身上。旧年代日子过得极其的艰辛,很多时候靠去别人家的地里偷拿点才能勉强度日。而弟弟在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顺手偷窃的习惯,驼背严厉的骂说过几次也没有用。
多年后,他的弟弟想去偷同村李老二家的牛,被当场抓住,被李老二家三个儿子打的在家躺了一个多月,驼背亲自带着两只下蛋的母鸡到李老二家道歉,李老二家看在驼背不容易的份上才熄了怒火。养好伤后驼背弟弟无颜在村里,于是也跟着改革开放外出打工的大军也出去了,不想几年都音信全无。
弟弟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四川的媳妇,这可把驼背高兴坏了。脸上的皱纹如同一朵朵绽放的菊花,连日里因干旱而沉重的心情都烟消雾散。驼背觉得弟弟带回来媳妇到他这里,就好比带媳妇见公婆,弟弟是他一手带大,长兄如父。所以那晚上他把养着的猪杀了一只招待弟媳到这个家。
火塘正旺,火光印着酒后的面颊,更显得红彤彤。驼背详细又小心翼翼问着弟媳家里的情况,又问着弟媳怎么能看上一无所有的弟弟,毕竟现在弟弟连一个遮雨避风的捡漏的木板屋都没有。弟媳一脸认真的回答:没房我可以和他一起建,没钱可以和他一起挣。尽管驼背心里仍然忐忑,但看到弟媳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