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间

  母亲只年长我17岁,在我的记忆里,每次她到我的学校,总会有一些好奇宝宝忍不住地问一句,“这是你妈妈还是你姐姐啊?”我也是日复一日、不厌其烦、非常真挚且诚恳还略带一丝小骄傲地吐露事情的真相——“这是我妈妈”而每当这些人得知这确实是我如假包换的亲生母亲后,总会投来那一道又一道羡艳的目光。

  “哎呀,你妈妈真是年轻啊”诸如此类的话从小到大我也听了差不多上千遍了,不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那些夸她年轻漂亮的话对张女士是很受用的,因为她那张化着淡妆的精致的小脸早已藏不住她雀跃的心思了,容光焕发、眉飞色舞的恍若一个二八年华还未出阁的翩翩少女。   

    当然,我和我妈这小小的年龄差总是带来一些小问题的,尤其是张女士在她而立之年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生了二胎后。

    我比我弟弟大了足足16岁有余,如果按我妈结婚的年龄算,这个弟弟也确实可以用来勉强給我当儿子了。但是,有个年龄差比较大的弟弟并不是让我烦心的事,真正让我心里窝火的是,每次我抱我弟弟出去逛街,总会有人认为这是我的儿子。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极力辩解一下,时间久了,我也懒得狡辩了。但这个小家伙却有些不识好歹了,有一次在超市里很大声音地对我嚷嚷道:“你才不是我的爸爸呢”。一旁很有“正义感”售货员阿姨听了禁不住说道:“小孩子就是喜欢瞎说话”。哈哈,或许她也真以为我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对于这些事情,我也不想去和别人争什么了,或许是我比较成熟吧!(绝对不承认是自己显老)

    我是张女士亲生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没有少问过她,“你当初是不是在医院抱错了娃,如果不是你抱错了,我可能应该大概也许会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富二代。”对此,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答道:“这个问题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我生你那天,整个医院就你一个新生儿,我们连抱错的机会都没有。”随后,通过这件事情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不要总是嫌弃你的父母,因为你在嫌弃他的同时,他也可能早就嫌弃过你,并且经过无数个求证——你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当然验DNA就大可不必,我家又没有皇位需要继承)

      我和张女士向来是不同的。张女士素来喜欢鲜艳的颜色,大红大紫是常态,黄金白银是过去的追求,玛瑙翡翠是她不变的操守,铂金钻石更是她矢志不渝的真爱。张女士也相当有气质,任何看起来相当艳俗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是没有任何违和感的,妥妥一贵妇形象。我每少和她开玩笑,说,“你真像家里富得流油的地主婆”,对此,她总是哈哈一笑,并且非常希望我的想象是真实的。另外,性格上,张女士是天然的乐天派,觉得什么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比如小时候她经常问我,是想考清华还是北大(别说哈佛和斯坦福,她不知道有这两个大学的存在d(ŐдŐ๑)),将来的别墅是买在市区还是海边,或者去她梦寐以求的天堂——香港,然而这些在现在看起来确实很有些不切实际。我作为一个年且19的成年人,除了共同的梦想(一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是和她一样的之外,我和她几乎就没有一个相同的地方,我总觉得事情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凡事要多给自己留条出路 ,所以每次听到她说她想把我弟弟送到北影,培养成明星,我总是会对这件事嗤之以鼻,觉得她的春秋大梦还没睡醒,当然这样也总会频频引来她的白眼。我偏爱那些比较寡淡的颜色,然而她总觉得那些简洁淡雅的东西透露着一股穷酸味,她是相当不喜。我觉得她是时候要改变下自己的审美提升下自己的品味,可她这人比较顽固,总是和我据理力争,觉得我才是应该要改变的那个。

    要说张女士性子活跃有没有紧张的时候呢?其实也应该是有的,听闻在他怀孕期间,她没少求神拜佛,保佑她一举得女,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他又生了个儿子,想到她将来要准备两辆车两套房,当初在医院里她总是觉得生无可恋,生活太难过了。可后来她是怎么自己把自己安慰好的呢?我有一天也这样去问过她,她先是一阵拍床狂笑,而后我渐渐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是她邻床的一位产妇,情况也是和她一样的,第一胎生了个儿子,这次想生一个女儿,本来想最差也不过还是个儿子,家里也还供得起,但结果却始料未及——他们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生完后,他们夫妻两盯着俩孩子,大眼盯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果然,在这两相对比之下,张女士心里好受了不少,可我总觉得她的笑声有点吵着我眼睛了。

    别看张女士性子活跃开朗,她的命其实并不好,在她17岁那年就生下了我,可她心里的如意郎君却不像婚前那副斯文模样,婚后那个人喜欢上了酗酒,每次喝的大醉,都会在家里发酒疯,甚至对她拳脚相向,要不是外公外婆前来制止,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也许是没少受到那人的毒打,母亲觉得生活实在过不下去,就吞了一整瓶安眠药自杀,但好在上天还是可怜人的。只是那个人渣在受到我家亲戚的训斥后心里有些变态,他在我妈昏迷之际,用刀片,毁了她整张脸,幸好邻居发现的早,不然这些伤估计她一辈子都好不了。但自从那些事后,那个人就跑得没了影,我零星记得,自我懂事起,就有人告诉我,你的爸爸已经死了。母亲也因为这些事常年意志消沉,脸上的伤好完后,也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来,在我整个童年的记忆里,几乎是一年只回来一次,一次没有停留多少时间。

      经过这些事后,家里的境况是每况愈下,后来我得到了姑姑(我母亲的亲姐姐)的接济,去了东莞,在那里度过了好几年,也确实让我一生都难忘。

    那时候,城里人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农村人的,当时,由于我没有适应环境的变化,成绩总是跟不上,姑姑也没少着急。每天晚上她上完班后,总是会拖着疲惫的身体,问老师作业做哪里,然后一题一题的给我讲。当然,她脾气也不是很好,动不动就会对我打骂,而我这个人是最受不得委屈的,天生泪腺发达,有时候她真的觉得我太烦了,就会半夜把我关到门外,等我哭好了再进来。也许小时候我是很讨厌我姑姑的,但现在想来却最讨厌的是那些人面兽心的老师,我记得上课时,我会平白无故的被老师一耳光抽过来,有时候下手真的有点重,流了很多鼻血,她也有些慌了。回到家里,姑姑明显就发现了我的另一边脸有些肿,鼻子里也还有些血迹,她就打电话问老师,老师说,是因为我上课不听讲和别人讲话,所以才……呵呵,很现实,我也没有揭穿她这个谎言,因为就算我说出来,当时我姑姑他们也不会信的,他们认为老师是一个高尚的职业,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所以,这些事我都得忍着,忍着在学校里老师的不公平待遇。谁让我出生在一个这样的家庭,谁让我的父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后来我习惯了隐忍,性格也格外内向,最后在学校里就慢慢遭受了校园暴力,我感受过同学的疏远和歧视,也被一群人按在桌上用笔在脸上乱画,这些我不敢和家里任何一个人讲。直到有一天,姑姑发现我的衣服上总有着被笔画过的痕迹,瞬间,她明白了一些事,她风风火火地冲到学校,骂了那些老师,在教室里更是恐吓了所有的同学,“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们欺负他,下次我一定会捏死你们”.很霸气的一番话,但那时也拯救不了我。现在看到网上经常流转的一句话,“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他永远不会缺席”但是,缺席了的正义还能算正义吗?他能改变我小时候所受到的那些痛苦吗?

      就这样,几年过去了,时间也确是一位良药,他能冲淡一切,而每个人命里也会有自己的一位贵人。我留过一个三年级,因为那时候,身体真的特别差,听我外婆说,我有一次几乎连着吊了一个月的盐水,中间没有一次中断过,由于长时间的请假,后来就干脆休了学。最后去学校的时候,碰到了一位很好的班主任,她知道我是个留级生,但她并不知道我是因病辍学,只是觉得我大概是成绩不好,可她没有在意这些,她对我说了句:“要加油啊!”我感到很震惊,突然也发现,活了这几年,好像没有谁鼓励过我,我也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就改变我的一生,只是后来读高中后站在她面前,她再也不记得我了……佛要我们多行善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它不仅可以给你小小的心灵装满甜蜜,让你觉得很充实,甚至有的时候,一句不经意的话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所以,我也想成为一名老师,一名真正合格的人民教师,能够像我的这位恩师一样,滋长更多的灵魂。

    再后来,生活变得有了希望,母亲也从那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每次她去打工的时候,还会怪我对她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舍,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表示,撒娇还是什么的,我不会,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她或许也是对儿时的我有些亏欠,对我几乎是百依百顺的,别人羡慕我妈妈年轻漂亮,羡慕我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但我也羡慕他们 羡慕他们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有朋友,有父母的疼爱,没有经历过多少离别,没有受到过校园暴力,没有感受到生活的绝望。(一直到这里,确实有些情不自禁的扯偏了哈)

      母亲确实是生的好看,即使有了一个我,也有过不少追求者,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有一个很重要的叔叔,在我心里几乎就成了我的爸爸,我妈也有过和他共度一生的打算,可惜他这个人太讲所谓的哥们儿义气,最后被人到背后划了很深的一刀,当时为了不拖累我母亲,他和我妈提出了分手,我妈虽然不舍但迫于生活也不得不答应了。当时小,我问我妈妈,为什么小彭叔叔不能当我爸爸,她只是说小彭已经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是每次我玩她手机的时候,经常会发现她在网上搜小彭叔叔的名字。时隔多年,记忆虽然模糊了,但我隐约还记得有过这么一个好的人,当我再次问起小彭叔叔这个人时,妈妈只是说他确实结婚了,真真正正的有了自己的家庭,同样她也比谁都热切的希望他能幸福……

      母亲在遇到我现在的父亲的时候,他其实正在和一个很有钱的男人谈着恋爱,但母亲其实对他没有多少好感,本来是想为了我勉强和他在一起,为我将来的人生铺路,但在遇到父亲后一切都变了,她有问过我想要谁做自己的父亲,可我保持沉默,她的人生不是我能左右的,最后她毅然决然地甩了哪位钻石王老五,选择了这位没车没房没钱的三无父亲,连当时外公外婆姑姑的反对她都不听,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在一起,我连他们什么时候结的婚、领的证我都不知道。

      说实话,要是当时我能再大几岁,我肯定选那位有钱的叔叔,因为他当时说过,“只要你成绩好,我能满足你一切欲望”可当时我还是个小孩子,根本不能感受到这句话的诱惑,换作现在,我肯定也会像我妈那时的冲动一样,不顾一切地选他,哈哈,或许这一切都是缘分,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虽然到现在父亲还是没有达标,母亲去美容院也舍不得钱做太贵的保养,我问过母亲后悔当初的选择吗?母亲回答说,“他虽然没钱,但他把他能够有的一切都给了我”这么一说,我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每次他出去买烟的钱都是向我妈要的,像极了小时候向外婆要零花钱的我。不管怎么说,母亲确实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安稳,这也算是人生的一次成功一次圆满吧,就这样吧,还真有点生活的小浪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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