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她冲鸟儿的白骨吹气,吹一口,肌理一丝丝从脊椎长起来,再吹一口,躯干、翅膀、尾翼,逐渐丰盈,再吹一口,居然有了乌黑的小眼睛,骨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他。他内心的震撼自不必提,可淡下来仔细想想又没什么,她素来是神秘的,无所不能的。是他所猜不透的。

他想起她讲过的神的故事——这世上原没有众生万物。有一天神打了个呵欠,吹在石头上,于是枯骨生肉,有了你和我。那时他像这只小鸟儿一样,还是个小不点,大概刚到她膝盖上一点吧,天天缠着她讲故事,如今他已高过她一个头了,他还是喜欢听她讲故事。她有讲不完的故事,来自远方,来自天空和大海,还有他一直没听懂的,呃,命泉?

她是神吧?

她一定是神。

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会呆多久,妈也不知道,爸也不知道,就连爷也不知道,爷说,他的爷还小时,她就是现在这个十五六岁及笄少女的模样。爷的爷死了,爷也老了,她还是这样。

她是山的主人,所以比山更长寿。爷说。

“你会走吗?”他突然问。

她惊讶地转过头来,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实在问了一个傻问题,她会不会走,什么时候走,知道了又如何,曾有那样多人问过这个问题,问了之后又先走了,徒留她一人年年清明上坟不及。数十年后,他不过同他们一样,又是一抔黄土,即使她专门来告诉,也无知无觉了。倒是自己,贸贸然相问,勾起她的回忆,叫她伤心。真是该死了。

“我,我不是......花青,你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我会努力活很久!”

她有一会儿才明白这孩子在说什么,不过说不好哦,他也许真的可以看到她离开。她笑了,这样才对嘛,才有人样。像棵树似的千年不变万年不改,无聊透了。

她拉来他的手,小心托住鸟儿的爪子。

“这是第一只,好好照顾。”

“还会有更多吗?数量和种类?”

“虽然时间长了点,但一定会有的。”

“会要多久呢?”

“你希望快一点吗?”

“当......哈哈,鸟,别啄我,听话,哈哈,如果我能照顾得过来的话。”

“我也希望快一点。”

再快一点,再再快一点。

“啾~啾啾~~”

“它饿了?我去给它捉虫子!”

“不,它在抗议即将到来的兄弟姐妹。霸道的小东西。”

“啾~”

“花青怎么知道它在抗议?”

“好歹是我‘生’的,哪能不知道呢?”

“花青又瞎说。”

“啾啾~~”

“少帮腔,不学好。”

日落月升之间,天色黢黑,群山际线不明,蛙声虫鸣将起未起,头顶耳边的蚊子吵着要人命,还好夜风徐徐,溪水一样的清凉,躲在帐里倒也不是很难过。

他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推门出去。鸟扑腾腾飞到他肩膀上,“啾啾”地叫,拿嘴啄他。

“再吵就回去。”

果然安静了。只是脖子痛。

白天爸和叔打猎回来,说在山上遇见一具蟒尸,已经化了,骨刺扎出来,白铮铮匕首似的,挂在树上,像刀枪铺。这样大的,自然化成的白骨,是很难遇见的,他已经找了小半年了。所以他要赶紧去通知她收起来。

摸上山顶,月亮已经出来了,踩着山脊线,迎着月光走,走到最高最亮的地方,大声喊她,过一小会儿,她“诶”一声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怕,可他知道,她是选了几棵大树,在树干上搭了小屋,离地面足有三四人高。他在下面喊她,她就拿根绳子把自己放下来。他把情况大致跟她说了一遍。她嘻嘻一笑,腰一拱,手往前递,意思让他带路。他点点头,鸟早飞到她肩膀上,轻轻拿头蹭她的脖子,拉长声调如泣如诉地“啾~啾~”地叫,跟她控诉自己,她笑着点头,也骂鸟两句。他放慢脚步,借着月光看她,她又长高了。身量更足,身形更窈窕了。随着身体的变化,人也变得爱笑了,越来越多话,喜欢到处走,哪还有以前少年老成的模样。现在的她,下巴变尖,眼角向上飞,再大些,就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她?嫁人?他被自己突来的想法吓到,果然是没睡好,头都昏了。

行了几地路后,到达目的地。白森森的蟒骨歪挂在半空,一根根肋骨向天上捅,月光打在骨尖上,闪出凌厉的光。他站在树下,觉得自己鼻尖寒毛都被削掉一层。他不禁捂住鼻子。她摆摆手,他忙上前捉起鸟,小碎步远远躲到树后。

然后她作起法来。就地取石头和月光,在指尖细细地研磨成丝,编织成纱,将蟒骨托起。蟒骨残余的魂魄借风发出咆哮,纱被狠狠震开,飘摇过来,又被震开。如此反复多次,纱终于靠近蟒骨,从上到下,一下一下地安抚。蟒骨渐渐收了神通,不再反抗,卧在纱上不动了。这才是可以继续下一步的信号,她招来更多的纱,将蟒骨盘结成形,一层层包裹起来,好比一个茧。最后,她向石茧吹了一口气。他从树后走出来,已是月至中天。

她的脸上身上都是汗,鸟看了不愿往她身上去,他心里暗骂鸟的薄情寡义,手上着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汗,又想起自己半夜出门并没有带,只好干巴巴望着她。她浑不在意,举起袖子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哎”了一声,无比爽快的样子。又转身从石茧上牵下一条绦子来交到他手里,就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往前去了。他在后面拽着石茧追,但因为石茧悬空又太大,难免挂着树枝磕磕绊绊,挂个一两次下来,她早不见人影了。鸟嫌他又笨又慢,一腔义气地飞到前面为他引路。直到天明时分,他才走到树屋下。绦子的另一头,蟒骨吐出浊气,石茧已缩小一倍。

她打开门,一群鸟“轰”地飞出来,她喊:“不要打架!听见没?”把石茧接进去后,又放下梯子来接他。鹿“噔噔”跑来,用头顶他的屁股意欲帮忙,见他摆摆手表示不用,又悻悻地回去坐着。后半夜的休息让她神清气爽,笑语连连,屋子里被松鼠翻得七倒八歪也全不介意。嘱咐他用皂子把身上洗干净后,又进厨房为他做早餐。一切都很欢乐祥和。直到她把他送回家去遇着他妈。

妈明显是没认出她来,只当是儿子彻夜不归去幽会的对象。仔细一看儿子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更加生出儿大不由娘的忧思来。面上自然地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嘴里也不时吐出“没教养”“不知羞”一类的词来。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一味笑,妈说得越狠,她笑得越欢,她笑得越欢,妈越生气,下嘴越狠......

他头疼死了。

她病了。

他头一回遇着她病。以往都是他病了,爷病了,村里其他人病了,她来为他们诊治。如今她病了,躺在床上烧得一塌糊涂,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胡话,他却束手无策。

中间她醒过一次,只跟他说了一句:“不要叫人,给我水。”就又昏过去了。他只好搬来水缸,在她床前守着。

梦里,她又见到了青山。他还是不理她。她努力向他解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他就是不听,甩开袖子就走。她亟亟赶上去,却被神女飘然堵住,神女白衣黯淡,幽声控诉:你明知道命泉系天下之命,却怎么还这样狠心?不,我只是想吸一点点给青山,青山的魂魄受了重伤,他快死了。她努力解释。蠢货!蠢货!你只顾着自己,一意孤行,却害着这许多人!夫子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花青花青,你怎么能吸尽命泉水呢?好歹给我留一口,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小幺眨巴着眼睛委屈地问她。

她无从辩解,她只是想吸一小口命泉救青山,一小口就好,可她一碰到泉水,命泉就以不可逆转之势自动涌进她的身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极了,大声呼唤神女,神女却没有出现,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边祈祷一边等命泉自己停止。可后来呢?青山死了。夫子,小幺,所有人,都死了。神女消失了。世上除了她再无万物生长。她跪在神殿里痛哭失声给神磕头,祈求神灵给予她宽恕,可几次晕转过去又醒来,一切却还是原来的样子。可以繁衍亿亿万万,世世代代生命的命泉,可以轻易地将生命从人身上夺走的命泉,就这样被她毁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若是命泉如此脆弱不经碰,婴孩的洗礼又怎么说呢,产妇在命泉边生产,婴孩一出生就会被浸入命泉以获得生命,那会怎么不见异常?她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可疑。想好好查一查,却在着手时顿悟:所有知晓命泉的人都已经死了啊。查也无从查起了。即便是查出来了,又如何?命泉已经枯竭,人们,已经死了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意义了。

那时,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孤独。超度遗骨的烈火焚烧了整整百年,她按照习俗将人们的镫骨收进神殿以聆听神音,却不敢停留半步。百年之后,大片大片的荒芜,无论她走到哪里,陪伴她的,除了苍茫大地,只有日月星辰。好在她自那以后不再会饿,不再会痛,甚至不老不死,始终是当年那个莽撞年纪里的样子。

直到有一年,她累了,一睡不起。不知经历过多少个斗转星移,桑田沧海,睡醒时,身边绿草如茵,郁郁葱葱,树梢有知了“吱吱”在叫,远处亦有松鼠野兔躲在树叶草丛后面偷偷看她。她好一会没反应过来,认为自己在做梦。她的身旁,几个小婴儿咿呀有声,扑爬在她身上,嬉戏取乐。她直觉这是神对她的宽恕,于是小心翼翼将山地呵护起来,将小婴孩抚养长大。起初她担心办不到,毕竟没有命泉水。但这片山地神奇的很,无需命泉水也照样生机勃勃。她更感念于神的伟大,看顾山地也越发用心。一年又一年,一世又一世,当年的的婴孩代代相传。看着日益广袤起来的山地,她想着就这样活下去,活成个老妖怪也不是不好。红尘喧嚣,众生百态,比一人一日月不要好上太多。于是她安心当起人们口中的“山的主人”来,并让他们省去尊号,直呼自己“花青”。世人里常有与她相伴甚欢的,让她能得几十年慰藉。他们走时,她总去送一程,听他们向她怨人生苦短,又幸而人生这样短。好好活下去。他们说。他们只能这样说。她一人活在时间的荒涯里,苦难便没了尽头。他们自然是心疼她的。

这一代里,有个孩子模样极像青山,她爱极了,时常留在身边。几年前,小青山啃完鸡腿,意犹未尽地说孩子话:“要是这鸡腿能呼一口气就再长一次那多好啊,我就能再吃一次。”她忽地想起夫子教的那句:“这世上原没有众生万物。有一天神打了个呵欠,吹在石头上,于是枯骨生肉,有了你和我。”当时她还撇着嘴跟小幺打趣说:“坏了坏了,石头也分男女,那神殿里的神像可怎么办?不男不女,哈哈哈~”她心下觉得,如果这是句真话,那小青山和现在的尘世就是神的呵欠,无比珍贵。晚上小青山回家去了,她拿着鸡骨头发呆,想着世人也有叫她女神仙的,神使鬼差地呼一口气,鸡骨头旁边一只刚拍扁的苍蝇“嗡~”地鼓起来又“嗡~”地飞走了。剩下她目瞪口呆。

此后她就一直在练习呼气,吃剩的骨头,打死的飞虫,路边的死老鼠,树林里的枯木,乃至桌椅碗柜,她都试了个遍,有时灵有时不灵。被人当作食物吃掉的动物,决死不能复生。生前做了坏事无法求得神的宽恕的动物,自然也不能复生。飞虫之类生无灵气,偶能复生依旧一派猥琐。林木之类,常常她的肺都要吐出来了,才能长出一片叶子。怪不得世人总叫笨人榆木疙瘩,有道理的。她渐渐摸索出来,动物自然化作的白骨,效果是最好的,化生出的新生命,也灵气十足。

这个发现让她自豪不已,心觉神待她愈来愈好了,给予她这样的神力。但后来她又发现了一件更了不得的事,自己长大了。起先还不敢确定,直到叫小青山仔细辨认过了,她才抱着他感动得痛哭流涕。千千万万年过来,她早已接受了自己不老不死的设定。如今忽然长大了,怎能不叫她欣喜若狂?

她将复生术演示给小青山,看他瞠目结舌的样子,她拉来他的手,小心托住鸟儿的爪子。

“这是第一只,好好照顾。”

那以后她疯狂地复生白骨,一具比一具大,手法也越来越成熟,只希望能把生命和时间传递出去,然后顺利地变老死去。夜里听见自己骨骼拔节的声音,她真的会笑醒转来。她也担心这样速度会不会太快,会不会有副作用。但一想到能成功长大,能有正常的人生,她就根本停不下来。终于,在小青山带她找到蟒尸,大量输出灵气之后,她忽觉头重脚轻,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花青睡着的第三十天  阴

我今天把爷叫来了。爷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让我通知花青熟识的其他人,说兴许他们是知道的。我已经将我能想到的人都写了信,叫鸟送去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的。

花青睡着的第八十一天  晴

今天来了位白衣姐姐,自称是花青的朋友,长得非常好看,当然,没有花青好看。她看见我很惊讶,甚至叫出了我的名字,不愧是花青的朋友,这么厉害,一点没错的。她上树屋看花青,说要跟花青一个人呆会,我就下去了。其实我在树下支起耳朵听墙角,听到她说“当日神要收回命泉,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你别怪我......你做得很好......我答应你......”。她走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花青。啊啊,她是飞走的,她一定是神吧,跟花青一样。

花青睡着的第二年后的春天  小雨

春天到了,一场春雨一场暖。最近林子里开始热闹了,果然冬天还是不好。冷。今日蛇破壳了。好家伙,一出世就有一米来长,我当时正在喝水,听见咔嚓声,回头一看,它吐着信子昂着头从石茧里钻出来。吓得我差点呛过去。好在是个贴心的,知道去花青那里陪着。也不枉花青忙活一场。花青,你辛苦复生的蟒骨如今活过来了。你呢,你还不醒转来么?另:你的床发芽了你知道吗?

花青睡着的第三年后的春天  小雨

一年复一年,花青啊,都说春天一到,万物复苏。我觉得这句话说得甚对,今年不止你的床,连这屋子都开始抽芽了,倒省了做门帘子帐子这些活,你一向不爱做这些。不过我又觉得这句话说得不甚对啊,因为你又没醒。

话说蛇如今了不得了,山里谁都避着走,威风着呢。自知是山主花青家的,没人敢动它,常吓唬小孩子玩。我都接到好些状子了。不过你放心,我狠狠地骂了它了。它现在在门口树上罚站呢,我不让它进屋。气得它直冲我吐舌头,哈哈。

花青睡着的第五年后的夏天  晴

前日那只凤凰飞走了,它在屋后那棵大梧桐上宿了几日,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好些话。走的时候还把屋里的鸟带走了。我那只没走,它胖,飞不了那么久,凤凰来的时候它也是转两圈就下来了。其余的都走了,把蛇伤心得吃不下饭。噢,还有一件事,妈今天跟我说,要给我说姑娘了。你高兴吗?你高兴的吧?我倒是笑不出来。如果我成亲了,我以后就不能住在这里了。谁来照顾你呢?我不想走。

花青睡着的第八年后的秋天  多云

花青,我有儿子了,我给他取名叫青水。想着你肯定喜欢,所以来看你。来了才知道我有多久不来了,你的屋子被封得严严实实,我砍了很久,还是进不去。我没见着蛇,想来我许多年没见着它了。鸟也没见着。你怪我么?你别怪我啊。

花青睡着的第三十六年后的夏天  暴雨

今天青溪下学堂来问他爸,花青是个什么样子。青水哪里知道,于是来问我。我跟小家伙说你长得美,比庙里的仙女还好看。其实我心里......花青,我记不起你的模样了,我记不起了。我只记得,你后来长高了,越来越漂亮了。也不知你现在是个什么样。你要是现在看见我,恐怕也认不出来了吧。我有皱纹了。

花青睡着的第六十年后的冬天  大雪

花青,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老了,走不动了。哪天你要是醒了,我就在树屋底下,你轻点踩,当心滑。

山谷里近来风传一件怪事,青山的墓被人掘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百年来,山民一直奉花青为神,青山为半神,山上遇着树屋总会遥遥一拜以示敬意。哪知一夜之间,坟头漏出一个腰粗的窟窿来,刨开一看,人没了。真是奇哉怪哉!

有人说半夜里树屋神光冲天,第二日又百花齐放,这是祥瑞,必是花青醒了,把青山带走了。

也有人说是蛇干的,传说那蛇可不就是腰粗?窟窿眼定是它搞出来的。旁边的人说不对不对,那哪是蛇,分明是龙,头上有杈的,半夜里大家都睡着了,它就在天上飞呢。我看见过。

还有人说是前阵子飞回来的那只凤凰接去了。带来那许多鸟,屋檐树梢哪里不是,遮天蔽日的飞,趁大家没注意叼走了青山也未可知。

众说纷纭,都传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谁也说服不了谁,直争了一日,月上方休。

午夜之后,树屋顶上“啾啾”有声,一只鸟奋力从树缝里钻出来,抖抖羽毛,振翅飞向大梧桐,将嘴里衔的东西交到一位白衣女子手里,红红的,是枚血镫骨。白衣女子声音颤抖:“花青啊花青,你这又是何必?”许久,她叹了口气,飘飞而去,她的身后,树屋燃起冲天烈火。

花青,对不起,红莲业火我换了,你的绝望,你的孤独,你的伤和痛,不甘和悔恨,都尽留在这一世吧。你不该是魂飞魄散的结局,我也不允许你是这样的结局。你既已借命泉之力助蛇化龙,予一地山民百年润泽,达成所愿,如今命泉回归,却为何盛以血镫骨?你意欲红莲自毁,却置我于何地?凤凰尊你之约,已将青山带回。你猜得不错,他就是青山。可怜他拼着残魂也要寻你,护你一世,你不能辜负他。青山之魂,有命泉之力自能补全,你的龙,你的鸟,你所托付的一切我都会好好照顾,但你要回来,好么?我们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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