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医疗条件没现在这么好,一出世便注射各种疫苗。那时候最多种下“天花疫苗”,医生先在手臂上消毒,男左女右,然后在皮肤上轻轻划个“十”字破口,滴上疫苗。伤口好上后,手臂上都会留下个黄豆般大的伤疤,所以俗称“种豆”。
每个孩子,到了六七岁夏天的时候,似乎每人都要生一次疮。疮只生在头上,开始只是红肿,痛,凸起一个疙瘩包子,几天后疮便由红转白,化脓了。大人们说是疮熟了,便找来利物,小心翼翼把疮捅破,把里面的脓挤齐出来,没几天,疮便会痊愈。那时候问大人,为什么人人都要生一次疮呢?大人的回答常常不一样。有时说是“胎毒”,出世时要给婴儿含甘草片。但那时候大多数人家没钱买,胎毒去不齐,所以要通过生疮来排出体内的胎毒。有时候又说是“热毒”,我们小时候没现在的孩子那么宝贵,一般都是“散养”。大热天老不呆家,光着屁股在烈日里跑来跑去,晒得黑不溜秋的。而且,疮确实是在炎夏里生,但是不是热毒就不知道了。
农村人家,一般生个疮是不会去看医生的。这时候,大人们通常会找来一种叫“落地生根”的草本植物,捣碎了敷在疮上面。“落地生根”不起眼,野地里随处可见。植株大概高一百厘米左右,叶子略长,厚实,呈椭圆形,叶子的边缘有圆齿。说也奇怪,这东西还真管用,敷上去凉浸浸的,疮好得特别快。
可让我们奇怪的是,它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怪的名字,居然叫“落地生根”!大人说,这有什么奇怪,你随便扯片叶子扔在地上,或夹在书里,它都能长出根来。我们不信,就在书里夹了一片。过了两三天一看,因为沒有水,叶子有点枯黄了,但在叶子的边缘,确实长出了许多根须来。
大人们常对我们说,咱们农村的孩子呀,就像这“落地生根”一样,能吃苦,在哪都能苦出一片天来。从那以后,每每遇到困难,我便想了这一种不起眼的植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