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世,我不是富可敌国的富豪,不是叱咤风云的将军,更不是只手遮天的权贵,我只是一个樵夫。
山脚下有我的茅舍,竹子做成的房屋简陋但雅致,还未完全风干的竹子清香四溢,青色、褐色、黄色的竹子组成了一幅色彩淡雅的水墨画。有风吹过的时候,竹屋上的竹子和屋角的风铃会随风发出各种声音,像哨声,像呜咽的箫声,像纤纤玉手拨动古筝的声音——悠远而浑厚。屋内只有简单的陈设——几只凳子,一张竹床,一个竹桌,一把柴刀,一只扁担和几条绳子。
我是个爱花的樵夫,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没有名贵的品种,大都是从溪边、路旁、山涧、峰顶采来,黄的、粉的、红的、紫的、绿的花或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就像我不曾躁动的心——平淡而柔和。穿行在花间小径,徜徉在蜜蜂、蝴蝶翻飞的空间,我贪婪地呼吸着只属于我的芬芳和清香。
院子四周的竹篱笆上,牵牛花刚刚爬满,粉红的小喇叭像婴儿嫩嫩的小嘴,柔柔地张开着。绕来绕去的花茎像恋人与你十指相扣的嫩手。院外的花草也不失时机地偷偷溜进来,攀上去,篱笆于是被包裹成一道花墙。
在前世,芳草围成的小溪从山涧而来,从门前流过,像一条银链,三三两两的小鱼游弋在鹅软石铺就的小溪里。阳光洒进小溪,水就变得斑驳陆离,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
山脚下的驿道,偶有快马疾驰而去,或有装饰华丽的车队路过,稍微打破一下这里的宁静。但更多的时候,这里只有————
山风在轻轻地吹,
花儿在静静地开,
小溪在缓缓地流。
在我眼里,前世的风景,是那么清新而淡雅;前世的花朵,是那么娇嫩而朴素。
我,一个山间的樵夫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担柴就可以换回我平静、简单的生活。
在前世,我只是一个从从容容生活的樵夫,外面世界的纷杂和繁华从不曾动摇我平静的心。
山花烂漫的春月,我行走在野菊花包围的崎岖山路上,满山的知名的和不知名的野花肆意地、毫无顾虑地开放着,花草的清香和水的清凉浸入肺腑,各种树木绿意葱茏,青山和绿水就挂在眼前。
你,出现在野菊花包围的小路上,素衣罗衫、素面朝天,带着淡淡的羞涩和芬芳,与蝴蝶、蜜蜂、黄花、溪流构成唯美的画卷。
我,笨笨地、傻傻地、手足无措地爱上了你!
一切仿佛早已注定,没有海誓山盟、海枯石烂的誓言,你成为了我的新娘。
下雨的季节,我拥你在窗前,看小雨一滴滴打在花瓣上变成碎玉,看雨水顺着屋檐被甩成一条条银线,看小溪里盛满雨水的荷花一歪头,雨水就被倾进小溪。山川被笼罩在雾蒙蒙的烟雨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美丽。
满川都是灵动的诗,动听的音乐,清新的画卷!
白皑皑的冬雪笼罩山川的早晨,我们慵懒地醒来,偷偷捅开窗棂上薄薄的纸,一丝凉意和一片风光从缝隙灌进眼睛,树木的枝条变得毛茸茸的像小兔调皮的尾巴;屋顶变得蓬松雪白,屋檐上的积雪探出老远。山路上有小动物凌乱的脚印,向远处延伸。打开门,清爽和凉风撞上胸膛。我拉着你的手走出家门,你鲜红的衣服是满川唯一的红飘带。
在前世,满山都是银白,满川都像是寂静的童话世界!
在前世,家里有一群的男孩女孩,整天叽叽喳喳乱成一团,由他们打闹,顶多是几滴眼泪和头上多几块小包;任他们去小溪趟水,最多湿几条裤子和几双鞋子;放他们去原野,无非是被小蜜蜂亲上几口。
前世的光阴在慢慢流逝,我们的青丝里有了华发,然后变成银丝。一个春日,暖洋洋的太阳照在你干瘪的嘴角,也映照着我沟壑纵横的脸,我们手拉着手,靠在向阳的山坡上,身下是柔嫩的小草。我们说着年轻时的趣事,你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晕。远处的雪山高耸入云,那雪线分明就是我初次见你时,你颈间雪白的丝巾。脚下云雾飘荡,水流潺潺,树木已开始抽出嫩绿的枝条。
我们相拥着,追随上下翻飞的着蝴蝶、蜜蜂,我们化蝶起舞。
在前世,没有追名逐利的劳累,没有勾心斗角的疲惫,没有生活的压力,只有——
云雾在慢慢地飘,
光阴在缓缓地走,
幸福在涔涔地流。
在我的眼里,前世的光阴,是那么缓慢而悠长;前世的幸福,是那么温润而绵长。
我们一个樵夫之家,孩子的打闹,她的微笑和拥抱就可以让我度过快乐的时光。
在前世,我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樵夫,用简简单单的心去过最简简单单地生活。
岁月轮回,我又行走在今生的路上,车流穿梭的公路如蜘蛛网般密集而凌乱,到处是林立的高楼。街市里人潮汹涌,疲惫和无奈写在脸上,空气中早已没有了花草的芬芳和水的清凉。
我找寻你我曾经住过的山野,期待与你再次相遇,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高大的山门、美丽的迎宾小姐、价格不菲的门票、各式各样的仿古建筑,还有仿佛兴高采烈而又行色匆匆的游客。那条前世与你初次相遇时,被野菊花包围的崎岖山路早已不见了踪影,我迷失在今生道路的正中央!
从朝霞满天到夕阳西下,我找不到你的影子,我站在群山之巅大声的呼唤你,山川里回荡着我的呼唤: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