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回家的时候在不经意间看到堆在河边柴草堆上的废旧自行车,一些长满带毛刺的绿色藤蔓缠绕其上,车胎早已干瘪,而车座上那层皮质的座垫早已不见了踪影,每一处也都是锈迹斑斑。
印象中,那是父亲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买给我的,也是我转入镇上中心小学的第二年,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村里的小学在四年级的时候被告知要废校,所有的人都只能转入镇上的小学,那时的自己根本还没懂得怀念这种东西,因为自己记事的光阴还没达到怀念所需要支撑起的长度,直到后来村里的小学被改建成了村大队时才感到些许的惋惜。
小镇离村子说不上远,但也没那么的近,那个时代,这样的三四线小城里很多村镇连摩托车都还没算普及。人们主要的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颇多,虽然早早的便学会了骑车但学校规定只有六年级的学生可以骑车上学,很多时候都是爷爷蹬着那辆他平常用来拉草的三轮送我,在上面放上一个小板凳,这就是我最早的“专车”了。
好不容易到了六年级,终于可以骑车上学了,我的第一辆自行车是辆深蓝色的“国徽”牌,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样称呼是否正确,毕竟那时我们并不会去深究一辆车的品牌,大多数是以车龙头前的商标造型来命名的,“凤凰牌”“狮子牌”“龙牌”大家都这样叫着。那应该是辆比我还年长的车,自我有记忆以来它便在家里了,在母亲还没外出打工的时候一直是她骑的,后来母亲去了外地打工便就闲置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年代过于长久,那辆车总会有些小毛病,最常见的就是掉链子了,所以那时的自己也是练得了一手上链子的好本事。
禁不起我的软磨硬泡父亲终于决定给我换辆新的自行车,便带着我去了镇上没开多久的苏果超市,那是小镇上的第一家超市,在经历了十来个年头的变迁之后,最终在前两年的时候被一家服装商场取代了,不过小镇却在其他地方开了更多更大的几家超市。
那时的自行车远不如现在的自行车花式繁多,什么竞速车,山地车,死飞,在那时都没影,除了三八大杠就是很普通的款式了。
那辆“凤凰”车在砍了几次价之后父亲以三百多块买了下来,这也是我拥有的第一件价值三位数的贵重物品了,所以我还是极其珍惜的,以至于套在车杠上的一些泡沫的保护袋都没舍得撕掉,大都是后来自然脱落的。
回去的路上我骑的飞快,链条在齿轮间摩擦出深沉而富有力量的声响,从一个坡道冲下,肆无忌惮的享受着风掠过脸颊的快感。
约摸是六年级下半学期的时候,学校里流传着自行车车牌可以炼出金子的传言,这使得学校里一堆自行车的车牌被扳掉,出现了一堆断头的龙和凤凰,就连老师的也没能幸免的,而后在一次升国旗的讲话中,校长还就此事下了严重警告的通牒。
我属于运气较好的那一部分,直到后来流言和那些消失掉的龙头凤头不再出现在课间的闲聊中时,我的凤凰头还依旧“苟且偷生”着。
虽然逃过此劫,但后来还是遭了一次大难。
那天因为留下打扫的关系走的较晚,当来到车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车被锁了起来,而钥匙却不知所踪(小学的时候车子不锁是常态,毕竟在学校里也不感觉会被偷)我和几名热心的同学找遍了四周甚至是砖瓦下都未能找到,无奈之下只能想办法撬开锁,索性找了块砖头对着锁头一阵猛砸,可砸了好一会儿除了脱落的塑料装饰外壳之外也只是在锁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而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身边的同学也一个个的回家了,直到偌大的车棚里就剩我一个人,害怕,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哭着砸着,似乎等待着什么奇迹的出现,可无论我如何祈求着,冰冷的锁也没有丝毫被撼动的痕迹。
最后是下班的老师帮我从隔壁的小卖铺那里借来了辆自行车,让我先回去,明天让家长来再把车弄好。
路上,已是繁星漫天,抽涕着蹬着自行车,晚风拂面,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未干的泪痕。蓦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原来是父亲,因为实在太晚我还没回家担心我出什么意外,便骑车一路找来。父亲并责怪我没有锁好车,倒是格外的慈祥,如释重负般,那时我并不是太懂,只是后来才明白原来家人的爱可以包容你所有的过失。
第二天父亲来学校取走了车,在街上找了个锁匠开了锁,并重新配了锁和钥匙,送回学校的时候还再三叮嘱我以后要记得锁车,我不停的点着头。
再后来小学毕业,我就较少骑车了,因为初中和高中都比较的远,而且都是寄宿一星期放假一次,加上六年级的暑假家里也添置了一辆摩托车,我便更少有机会骑车了。
直到前些年工作,因为工作的地方离自己不算太远,自己便从网上买了辆山地车,寄过来的是一堆零件,大都是自己拼装起来,这才每天又有了骑车的机会,只是没过几个月自行车便在公司的楼下被偷了,这让我十分惋惜,倒不是心疼车的钱,其实也就一百来块,只是这也算自己买给自己的第一辆车,虽然是两个轮子的,但也是自己辛苦装了两个晚上的成果。
现在共享单车普及了开来,虽然比较方便了,但怎么也找到不那时骑车的感觉了。我依旧无比怀念那个买车的下午我从坡道冲下来时掠过耳边的风声以及和朋友在放学后你追我赶的每一场“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