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多,一阵低沉的突突突的声音划破宁静的夜空,随后哐哐当当的炸雷声在楼下炸开,爆炸波一浪浪地往四周扩散,像日本鬼子进村了一样。其实那是楼下开三轮车运送垃圾的老人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每天把三大塑料桶垃圾拉走,换上三个空桶。每当这个时候,老人都特别卖力地从车上把空桶扔下来,以此来向全世界宣告:上班时间到了!我狭小的房间在巨大的冲击波中摇摇欲坠,我从睡梦中震动的床上醒来,外面依然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继续倒头再睡,却一直在半睡半醒中迷糊着。周围的人开始窸窸窣窣地陆续起床,楼下的年轻妈妈打开抽油烟机,锅碗瓢盆的音乐响起,她在给女儿准备早餐。楼上的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这人习惯了早上洗澡。再过一会儿楼下的妈妈开始喊女儿吃早餐,一般情况下她们三天总有两天会吵架,早餐不一定总是能满足各人的胃口,直到高跟鞋的踢踏伴随孩子哭哭啼啼地离开。这时我的闹钟响起,便开始起床,刷手机,洗脸,出门。
楼房间的巷子只有一米五左右宽,刚好够一辆小型三轮车通过,假如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那一定是很亲密的关系,假如你硬要跟异性并排走在这种小道上,那你可能会被当成流氓,挨巴掌被群殴都不一定。一个人走要是不小心都会有挂到两边墙上排水管的危险。墙上的水管和电线纵横交错,彼此纠缠不清。偶尔有摩托车经过,你得在拐角处让开。这一片城中村的房子都差不多的样式,每家每户只恨不能把土地按毫米的误差来使用,谁管路有多宽?脚下的土地还可能用直尺加以分配,而空中的地盘就无法划出红线了。于是先盖起来的楼房,就像一棵棵张牙舞爪的树,尽力占据头顶的天空。
除了小巷外,其它楼房之间只留下一点点的缝隙,一个人过去都很难,当然,这里并没有道路。于是成了老鼠们的天堂,五花八门的垃圾静静地躺在那里,除了老鼠以它们为乐外没有人注意到它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可以听到老鼠们狂欢的声音。沿着屋檐和小道,是一条条的排水沟,生活的污水顺着这些沟渠流入一道人工小溪,里面种满了荷花,它们都无精打采地站在水里,满眼的绿色也掩盖不了污水所发出的气味。这些水最终顺着小溪一起汇入大江里。
在我的房间里见不着天空的样子,早上出门时不知道天气是阴是晴,走在小巷里就像老鼠在地洞中穿行,直到走到大路上,刺眼的阳光突然撒下来,眼睛会被闪到短暂性失明。房东老太太坐在拐角的大石板上,脚下躺着那条老狗,它用浑浊的眼睛看着人们陆陆续续地从一条条小巷里钻出来,个个都装扮得十分精致,仪态万方,他们匆匆地奔向地铁站,脸上毫无表情。
晚上,人们又像蚂蚁一样从大路上回来,钻进一条条的小巷。我先去菜市场买菜,七点开始做饭,吃完饭,刷刷手机,隔壁楼房里的小青年开始唱歌,楼下的女儿开始读书,旁边一栋楼的两个人吵架,像我手机群里的五毛与公知一样没完没了,还有一位老人总是追着孙子喊“宝贝,宝贝”。有时候会出去散步,路灯把这里跟一路之隔的高尚社区变得一样光亮,甚至那些小溪上的小桥,都别有一番风味似的。老鼠在小巷里来回穿梭,自由自在,好像天下都是它们的了一样。路边的宵夜档开始热闹起来,半夜里会时不时传出瓶子摔破的豪爽声。
有时候实在困得不行了吃完饭倒头就睡,突然被一阵高亢的歌声吵醒。强打精神爬起来,洗澡刷牙洗衣服,到正该睡的时候又睡不着。每家每户晾在窗外衣服上的水珠一滴滴地落下来,打在楼下的铁皮飘窗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长长短短,所有的声音汇在一起,成了一曲动听的交响乐,只是那个离我最近的声音,每一滴都像落在我的心上,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伴随着这种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入睡,直到哐哐当当的声音再次在楼下响起。
作者:无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