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掉了第二十根烟头后,搏一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稍微掸了掸从酒醉后的流浪汗手里拿走的牛仔帽,昨夜的露水消逝在快要黎明的曙光中。在奄奄一息的烟雾与扑闪的警示灯之间,搏一看到一个与整个黎明格格不入的男子向他走来,那个男人一身漆黑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想你可能愿意和我说话,因为你正准备离开,却在看见我之后停下了脚步,我想你多少对我感点兴趣不是吗?五点好,陌生人…哦……不对,不对……刚好六点整,所以早上好,陌生人。”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假如是来乞讨的,我想你没这个必要跟我套近乎,正如你所见,我全身上下值钱的家伙可都在你眼里了,怎么?破烂的大衣以及酒鬼的臭帽你会瞧得上?当然,你别想抢走我的裤子,这是我最爱的裤子,它是……它是我作为人的尊严!没错……尊严!”搏一下意识提了提那已经褪到脚后跟的宽松牛仔裤,想必是在什么垃圾堆里翻找到的肥胖男人的裤子吧,从他腰带缠了足有两圈就能明白,这条裤子显然是他所不值得拥有的。
“别紧张,别紧张,放轻松,我的朋友。显然我不是乞讨者,我虽然对服饰没什么品味但也不至于像乞讨人一样破破烂烂的吧。当然,我并不是说乞讨人员就是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人类,事实上有许多衣冠楚楚、光鲜靓丽的人们才是乞讨者呢。”黑衣男子点上一根烟,惬意的向搏一笑了笑,左手顺势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递给搏一。
搏一可不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人,相反由于贫穷搏一比所有他见过的人都要诚实。他明白人家给你一点好处,不需要刻意推脱,人家要给他便拿,一来作为给予方的老爷不在意,二来作为受惠者的搏一不吃亏,多简单真诚的关系。
搏一一把抢过男子左手的香烟,低头寻找刚扔在地上尚未熄灭的烟头,找到了……还好刚才没用脚踩掉!搏一心想。点上烟后,搏一缓了缓神,扭头看向黑衣男子,他刚刚说什么来着?穿的好,长的漂亮的人是乞讨者?
“骗人!你这个大骗子!别以为你穿的正正的,紧紧的你就可以乱说话!不对,你穿的也蛮奇怪的!从头到尾一身漆黑,你休想骗我!有钱人还需要乞讨吗?这个世界没有天理了便是。”
“哈哈哈哈哈,天理?天理是什么?天理是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便是你所谓的天理?还是说这是为了慰藉世人心中不甘用以掩饰窘迫的遮羞布?好好看看吧,我的朋友,他们正在向你乞讨哩。他们乞讨你的存在来博人笑柄,他们乞讨你的生活来彰显尊贵,他们乞讨你的困惑来训诫后人,他们张牙舞爪,血盆大口且吃相难堪至极,不比你蹲在快餐店门口吃人家剩下的饭菜难看。你与他们只有一点不同,然而这一点却也是决定你们分属两个不同宇宙的关键点。”
“好啊,老头。我见过的骗子可不少呢?我倒是想听听你说的那一点不同究竟是什么?因为他们有钱而我没钱?因为他们比我脑瓜好,懂得怎么赚钱?你要这样说是吧?”
“先别急着刨根问底,我们还没做自我介绍吧?你看我们平等的交谈至少得告知对方彼此姓名吧。我叫任星宇,不见得有多少星星存在我的宇宙。你呢?我的朋友。”
“王搏一。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有什么含义,我父母没说,不过我想也就让我搏一搏之类的东西。”
“你好,王搏一。我跟你讲个故事吧,时间不碍紧?”
“那得在天亮以前,整个晚上我都没在这条街上找到喝醉人们的钱包。”
“或许对你有所帮助,但不是关于钱包的事情,我想你要是愿意听的话。”
搏一同任星宇坐在刚刚关门酒馆门口的长椅上,冬天的早晨来的格外迟,零星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脚步在这久久覆盖黎明与星空的街道上游荡。白昼的剪影,黑夜的写照。高楼与大厦如同洁白可口的方糖静静耸立在沉重的大地上,等待一缕缕金黄的曙光,解封这被寒冷雾气笼罩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