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也是一位女儿的父亲。我是一个不会表达的男人，也是一位不善言辞的父亲。所有的悲痛和伤心都深埋心底，封存在感情的麻痹区。因此在我这一生中，一共只落过二次眼泪，次次都是因为我的女儿。

第一次

女儿出生在80年代末的小镇上，我和妻子在镇里有着可观的收入和稳定的工作，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的生活过的都很平静。

只是当女儿出生时，却给我的生活掀起了巨浪。我害怕女儿生病，害怕女儿着凉又害怕女儿受热，每天提心吊胆，女儿稍微有一点反常，我的心就无处安放。

那时候女儿刚刚满月，妻子的产假早已到期，家中没有可以照顾女儿的人。

我没办法，只好回家求母亲来照顾女儿。母亲一直偏向我的哥哥，去年大哥恰巧生了儿子，母亲一直都在照顾他的大孙子。听到我的请求，母亲只是挥一挥手：“不行，没时间。”

“妈，求你了，帮帮我吧。”我握住母亲的手。

“你哥家孩子怎么办？你想累死我吗？”母亲挣开我的手，从里屋走到门外。

“哥家孩子都那么大了，嫂子平时不上班，怎么就不能自己照顾孩子。”我继续纠缠着。

“孩子刚一岁，你嫂子一个人照顾的来吗？”母亲似乎有点生气。

“那我家孩子就不管你叫奶奶了吗？”我也明显生气了。

“你和你媳妇都有工作，每个月赚那么多，不能请个人吗？”母亲接着说。

“我每个月把我的工资都给您，您帮忙照顾行不行？”我的话语中多了更多的请求。

“你把你妈当成要饭子了吗？”

母亲是铁了心的不管，我无奈，只好回到家中。

回家的途中我心被揪在了一起，彷佛有千万个人在打我的脑袋，我的头脑变得很懵，一想到家中的女儿，我就不由得叹息。我不在乎母亲的偏向，我只是担心我的女儿能否健康成长。

进家门后，我从妻子的手中接过女儿。当我看到女儿冲我微微一笑时，我那冰冷地眼神一下变有温热，原本心沉甸甸的我变得舒畅，可突然想到女儿无人照顾，一下子又悲伤起来，我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欲望。

“妈不愿意照顾闺女，孩子该怎么办。”我看着妻子说。

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就不由地落了下来，我抬头看着上面，拼命地想要收回流出的泪水，但都无济于事。

妻子擦掉我的眼泪着急地说：“你怎么哭了，没事的。”

妻子的话猛烈地撞击了我的心脏，我哭的更加厉害，将头埋进妻子的怀中，三十岁的男人哭的像个三岁的孩子。一边哭一边喊：“孩子该怎么办。”

那天是我活了三十年中最黑暗的一天，最无助，最无奈的一天。

十年以后，母亲的葬礼上，我一滴眼泪都未掉下。我不是不悲伤，我只是不会哭泣。

第二次

女儿十六岁的时候，我为了让女儿有更好的前途，将她送到外地上学。但脾气一向暴躁且倔强的女儿，和老师发生了强烈的冲突，固执的女儿认为自己没有错误，不肯低头，老师无奈，把她遣回家反思并威胁我：不道歉，就开除。

“我就是不道歉！”回到家中，女儿和我继续争论着。

“道个歉少你一块肉吗？”我恶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就知道欺负外地生，这学我不上了！”女儿反驳道。

我知道女儿说的是气话，但心还是被这句话伤到，自己花了半辈子的积蓄给女儿送到外地上学，却换来女儿这样不负责的话。

“行，你说不上就不上，我还懒的供你了呢。”我说道。

“我是你亲生的吗？我都受这样的委屈了，你还不管我？”女儿突然哭了出来。

“我知道你委屈，我知道这事不怪你。”我的语气变得平淡。

看到女儿落下的眼泪，原本愤怒的我突然开始心疼女儿，我突然对自己的无能有一丝自责。

“那你还这样！”女儿大声地说。

“如果在家，咱们找点人就息事宁人了，可不是在外地吗？”

“我要回家上学。”

“不可能！”我扔下最后一句话，摔门而去。

我也算是说尽了软话和硬话，可女儿依旧顽固不化，不肯低头认错，我也就不再管她了。

女儿在家中上学的时候专横惯了，学校的老师都因为我的原因而对女儿低眉顺眼，甚至不敢大声说一句话，一个在温室里生活了这么久的花朵，哪里受的了这些委屈。

夜里，我因为女儿不肯上学的事情而睡不着。我突然有一种十几年前一样的无力感。我那个固执的女儿，如果真的没学上了该怎么办。想到着，我的眼泪竟流了出来，我看着旁边熟睡的妻子，慢慢地抽搐着，用力压低声音，努力将悲伤侵蚀。我咧着嘴大哭，却不发出一点声音，我用力捶着自己的胸，我怪自己太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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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戒九十天训练营第28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