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短讯发到了我的手机上,我麻木的关上招聘APP来到厨房。我从菜篮子里掏出了那颗菜花,它上面斑斑点点就像发霉的墙。它要烂了,就像我一样。
这几年我常常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就像那次和家人去迪士尼,作为普通人家第一次去往童话世界本该开心兴奋。可我在玩耍一天后,伴随着落霞坐在长凳上,看着旋转木马上人们的笑容,觉得巨大的孤独感席卷而来,它就像逐渐拉长的影子,随着太阳的离去,渐渐的吞噬了我。
菜花根茎很厚,我只能拿刀切掉一部分,这样我才能顺利的掰开它,把好的部分挑选出来。
回首自己过去几年,普通有些苦涩的家庭,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难看的学历,和普普通通的性格,这一些组成了普普通通的我。
我常常想我是否是病态的,我是否要切割去我鲜活的那一部分,变成符合家长亲戚模样的我,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被切割,持刀人各型各色唯独不是我自己。
我的一切都在与我是否符合社会定义上的成功挂钩,我的爱好我的梦想从小就被压抑,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并不是当时意义上来说可以捞金的工作。
母亲曾经与我在买菜回家的路上聊起我年幼时的爱好,她有些感慨:“早知道就让你学画画了,你看谁谁谁他家孩子,现在也挺挣钱的,还有隔壁邻居,她家孩子大学就能接单挣钱。你从小就被人说有天赋,况且你也喜欢这种事情,应该会干的不错。”
“看着你现在还在画画,我有时候就想你小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想要学艺术呢?家里又不是没钱。”母亲痛心的看着我,一如往常,我知道她在痛心疾首地看自己产下的垃圾。
“我不知道家里有钱,我曾经问过同学学艺术会花很多钱。”这句话我刚吐出来,我就紧闭上嘴巴开始心里懊悔。
果然母亲就像见到敌人的猫,整个人处于了尖锐的状态,她冷笑:“咱家还没有钱,我累死累活你们只要是学习的我什么不给你们买?”
“可是妈妈,当年你觉得我画画是玩物丧志,是有钱人家的坏孩子学习不好才会学的东西。”这句话我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我看着母亲几乎要立起来的眉毛,连忙开始道歉。
“哼,你从小就没有主见,现在就知道怨我,我以后可不会给你们做任何决定了。”母亲冷笑。
于是两个人一路无言直到路过一家宠物,那里人满为患。母亲又想起来自己的那个朋友,她扭头目光灼灼,像是找到了我什么把柄。
“你看,当年你要是报兽医是不是现在就挣钱了?”母亲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当年我自己报的志愿里有兽医这一项,不过让母亲全部给我改掉了。
菜花斑驳的地方很多,让我一时无从下手,但是我还是保留着它还没有烂完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挑选洁白的地方。
母亲看我沉闷不言更是事情,她的眼神瞥见了早餐店卖的麻球。
“我像你这么大,甚至更小的早就自己打拼了,你们这一代真的自私又不能吃苦。”母亲
“你要吃麻球吗?我想吃”我大概知道她的想法,她每次有想吃的东西都不肯明说,反而要我们提出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跟头猪一样。”母亲嘴上说着却走向早餐店。
“以前你姥都不管我,家里孩子那么多,哪有人会每个都关心,更别说买零食了,我们现在把好的都给你们,却拿不到回报。”母亲训斥道。
她又来了,只因为妹妹不服她管教。她总是这样吵不过妹妹,就想拉拢我到她的阵营,她说的话越来越难听,在妹妹身上安的字眼也让我不安。可是我只能沉默,如果不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尖叫咆哮,我只能沉默。
又过了一会母亲靠近我,语气变得柔和:“不过我还好有两个女儿,现在想想,一个想出去闯就出去闯吧,身边有一个听话的孩子也不错,没出息但是在身边跟着乖乖的。”
我一侧耳机里放着歌,那是我唯一稳定情绪的慰藉。
切断根部的菜花变得易碎柔软,轻轻一碰手里就会落下一片渣滓。我盯着手心的渣滓,庆幸这块菜花够大。
我很想离开这个世界,我从未感觉我属于这里过。也许人间本就是历劫的地方,要不然为什么自古以来不论什么小说,神仙都会被贬下凡历劫。
父母那一辈太把苦难当成荣耀了,可是苦难并不值得被歌颂。苦难应该被规避,而不是喜爱。没有人应该受苦,以前是因为情势被迫受苦,但是苦中有乐,自由又轻松。现在的年轻人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用,不符合劳动法的996已经成为常态,甚至是恩赐。在父母那一辈,大家下班就不会被上班的电话打扰,也没有调休的存在,更别提准点下班会被唾弃。
前一阵找兼职,12小时工作制度几乎是所有招人的常态。8小时工作时间也是去除吃饭的时间。疫情这几年除了稳步上涨的房价和物价就没有什么上涨的了,哦,对了还有工作时间。
前几日朋友问我球赛怎么火了一个王子,还有什么书院的公子。我看着微博上别人截屏的那些荒诞的评论,只觉得可怕。不是说行为的可怕,而是好像一切都被娱乐化的可怕。
我并不喜欢人类包括我自己,我觉得人类是地球上唯一一种需要付大量的钱财才被允许生存的生物。他们缺少敬畏,肆意的破坏地球上的一切。
要不然就去死吧,我时常想,但是我看到母亲就会觉得这样不行,她努力的把自己养这么大,我不能让她老无所依。
哪怕她在贬低我,哪怕她气急了说我和妹妹一无是处,出去卖都因为不好看卖不出。我都在硬撑,我觉得我这个废物给她养老送终后这一生就结束了,我大概那个时候才会真正的可以解脱。
垃圾桶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菜花的残骸,我看着中心洁白的菜花松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有些人自己并不成功为什么还要指导别人呢,如果这些指导是正确的,那为什么孩子会这样。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常常想有些人并不适合生孩子,比如我。如果我没有可以游刃有余的生养孩子的资金,和教养出对世界温柔而且会保护自己的孩子的自信,我是不会结婚生孩子的。
我不想把一个生命随意的带过来受苦,我也不想因为孩子,自己变成最讨厌的家长模样。很搞笑的是我依旧坚信世界待我温柔,好运会降临我的身上,我也会在看到可爱的孩子视频时候,夸赞别人养孩子养的好,孩子也很可爱。
割裂又纠结,悲伤又乐观,我大概是有病吧。
手机来了电话,一件担心很久的事情有了回复。我心情好转了一些,把菜花中心好的部分全部摘取到洗菜篮子里。人头那么大的菜花被摘取成了小小一盘,还好是一盘,要不然又要被母亲训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