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芳华》之前,对它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我对它的期待不是因为外界的赞美,也不是来自冯小刚重拾水准之作的信心,甚至对严歌苓原著《芳华》的喜爱谈不上多深。
我的期待在于那个年代的质感,能从容穿梭历史的电影,犹如携另一时空的故事与我们的现实生活发生碰撞,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可以在《芳华》身上看到来源。
《芳华》最重要的两个角色,黄轩饰演的刘峰、苗苗饰演的何小萍,刘峰质朴善良勤劳能干是文工团的“活雷锋”,何小萍出自农村备受文工团的排挤与歧视。
没有人愿意帮助小萍,也没有人愿意接纳她,只有刘峰愿意帮助他,也因为刘峰的善良,看到了小萍家庭的支离破碎,也看到她的坚强与柔弱。
反观刘峰,他的确伟大,文工团事事找他帮忙,食堂猪圈的猪也找他去抓,为炊事班班长结婚手工打造沙发,他是一个任劳任怨不求回报的“高大全”的形象。但是也确实像很多人所说,“大家都爱他,却没人喜欢他”。
爱他,是用自己的私心爱他的大公无私,因为他的大公无私满足了私心。没人喜欢他,因为他不接地气,“活雷锋”的光环将他与众人隔开,他人可以谈情说爱,但是他不可以,因为他是“活雷锋”。
正是名声所累,求不得,爱不可,让他内心一直活得非常压抑。
刘峰和何小萍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多数人看到的是刘峰的光环,但是没有看到他的善良,他的付出被视为理所应当;但只有何小萍看到了刘峰的善良,没有看到他的光环,他的付出只有何小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插一句,个人觉得黄轩演刘峰不仅是因为他有舞蹈功底,而是他对欲望的“压抑,正如黄轩在《推拿》里饰演的盲人小马,对气味的敏感让他迷恋嫂子。
黄轩不是“禁欲系”,而是能够将欲望舒缓有力地展现,过于克制潜藏,让人无法察觉。他的演技不在于激烈爆发,而是沉稳展露,更为有力而直接。
在刘峰不可抑制地拥抱了林丁丁之后,“活雷锋”一落千丈,名声扫地,众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最后被下放到伐木班,只有小萍对他为他送行。
没有人能一辈子活在名声里,刘峰不是圣人,他只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越南战争,可以说是《芳华》这部电影基调转折的分水岭。
刘峰经历过越南战争,在运输物资的途中遭遇埋伏,缺了一只手臂。
何小萍在前线担任护士照顾病人,眼见过太多生死离合,得了精神疾病。
另一方面,多数都是干部子弟的文工团依旧是歌舞升平,歌照唱,舞照跳。文工团在后方慰问士兵,唱着排练好的歌曲,跳着排练好的舞蹈,轻车熟路,得心应手。
而在真正的前线,枪炮一片,血肉模糊,生命脆如薄纸。
后方歌舞不歇,前线炮火连天,残酷与安逸形成极大的视觉反差,这是导演的用意所在。
在前线奋勇杀敌流血牺牲的战士,在后方谈情说爱享用青春的文工团,同样的年龄不同的青春。
然而,其实文工团这些正直青春年少的男男女女们,他们在歌唱什么,他们在赞美什么,也许他们未必知道,他们只是照本宣科,致敬革命先烈,赞美牺牲战士,但是那些先烈战士做出了何种牺牲,付出了多大代价,这些温室里的花朵也许从未知道。
即便知道,这些干部子弟只会以先辈的汗血付出,作为自己耀武扬威的资本。
那些在战争里死去的人,像小萍救治的奄奄一息的十八岁小战士,他的岁月永远停在了十八岁,不会生长,不会老去,就定格在这里一刻。
而刘峰与小萍,他们的青春也就定格在这一刻,相比文工团里把酒狂欢走马观花的青春,刘峰和小萍的青春是透着芬芳的年华。
让很多人记忆犹新的一幕,患上了精神疾病的小萍,在文工团演出面前,听着以往熟悉的旋律,走出门外,在草坪上跟着旋律翩翩起舞。
有些人是肢体在表演,有些人是内心在演绎。
而刘峰,其实也改变了,在战争前他是一个”活雷锋“,他的善良是无私的,但他为什么要善良,为什么要对别人好,仅仅只是成为一个榜样?形式上的束缚,让他活成了一个形式,虽然战争让他失去了一个胳膊,生死之间他不再拘泥与形式,不再束缚于教条,他活得更加有血有肉。
这个人物,这才完整,他有喜怒哀乐,有辛酸悲哀,他才认清自己,不是什么榜样,只是一个普通人。
难能可贵的是,在他认清自己的普通与平凡之后,他的善良,依旧熠熠闪光。
岁月陈酿,往事尘封,他们的时光被岁月洗练,青春被时光沉淀,就如电影结尾的独白所示”倒是刘峰与小萍显得更知足,话虽不多,却待人温和。“
”芳华“指的从来不是一群人的青春,而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年华,他们始终青春,也始终年轻,岁月只能侵蚀他们,却无法改变他们两人。
文工团要解散之后,大家树倒猢狲散一般各奔东西,早早为自己的退路做好机会,最后的晚会也只是为了告别的聚会。
迈入21世纪,文工团的干部子弟依旧风光,赶上了时代的列车,赚的盆满钵满。相见老战友,也能把逝去的青春掏出来怀念怀念。
这是常态,这是时代背景下里的常态。
他们顺应时代的改变,不忘记曾经的恩惠,依旧友爱互助有如一个大家庭。就像是聚在一起演了一场戏的演员,之后互通有无,至于当初演了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
多数人的青春,只是过场,不浪费自己的旺盛的生命力和多余的荷尔蒙,挥洒一番畅快淋漓,欣然而去。留下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也便无暇顾及,他们的眼界总在未来,来不及思考过去。
而刘峰与何小萍,走走停停,从戏里走到戏外,分道扬镳也最终殊途同归。
韶华易逝,容颜易改,但灵魂却是当初我所爱的模样。
哪怕只剩一个肩膀,却拥抱了我全部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