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是仲夏里的节日,每逢夏季,父母都会躲开上海的黄梅天和闷热的夏天去西北避暑顺便享受美食美景还有老战友们的各种聚会。于是,从我到上海开始工作的每一个父亲节,我跟父亲就从没呆在过同一个城市。下午瑜伽冥想的时候,脑子里飘过跟父亲母亲的各种童年画面,决定记录下来那些平凡的感动当做特别的礼物送给我亲爱的父亲母亲。
父亲母亲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遇见的,父亲虽是上海人,骨子里却充满了北方人的豪迈和义气;母亲虽是湖南人,却是满身温柔和善解人意。他们的缘分让我有了个幸福成长的家。还记得小时候回上海,已经过世的小姑妈总是跟我说:“如果当年你老爸不去大西北支内,那你就出生在上海,现在就跟我们一起生活在上海了...” 没上学的我却机灵地告诉小姑妈:“不对不对,如果当年爸爸不去大西北,就遇不见妈妈,那自然就没有我了啊!所以还是去才有今天的我啊。”小姑妈想了想说:“那倒也是哦”。
我的出生对父亲来说,并没有给他在我上海的奶奶那里加分,因为奶奶原来期望我是家里的长孙的,结果虽然早产,却是个孙女,不免让奶奶有些失望。比我晚二十天出生的堂弟给我和父亲带来了奶奶的祝福,因为一个月里奶奶孙子孙女都有了。
我的母亲年轻时苗条美丽,因为我的出生彻底毁了自己的身材,加上我是八个月的早产儿,身体先天虚弱,母亲为我也是操碎了心,我几乎每周都得进一次医院,不是打针就是吃药。为了让我营养跟得上,我从小就喝百家奶,父亲经常半夜拿饭盒去排队买牛奶,饭盒都不知道丢了多少个。可是,经过父亲母亲的齐心努力,我还是长得瘦瘦小小的,除了那张圆圆的脸。记得我出生的那几年,父亲母亲的工资每个月只有几十块钱,可他们为了让我开胃口,每个月都至少要买八块山楂糕给我(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每块山楂糕竟然也要两块人民币),一个人三分之一的薪水就为了我的小小胃口,而剩余的薪水除了我们一家三口的日常开销,每个月还要固定给奶奶和外婆寄钱,还得攒下回上海探亲的路费。虽然家里经济不算宽裕,我的父亲母亲从没有在我面前为钱吵过架。而我从小到大也一直没缺过零花钱。
父亲为了让我变得健康,从我会走路开始,就每天早上早起带着我晨练,风雨无阻。我先天的体弱,就在父亲经年累月的陪伴下变得健康强壮。每天的体育锻炼在强化我身体机能的同时,也磨练了我的意志力。今天回想,如果以后我有了孩子,我能否做到当年父亲母亲为我的同样程度的付出?
记忆中我要的第一个童年礼物不是洋娃娃,而是一辆铁皮坦克,父亲母亲为此哭笑不得,说了一卡车道理给我,我还是赖在百货公司的坦克柜台不走。最后,他们妥协了,我得意地捧回了我记忆中第一个自己选择的礼物。北方冬天的鹅毛大雪,我永远是那个唯一的申请到楼下踩雪玩的孩子,父亲母亲虽然担心我着凉,但还是帮我穿好棉衣棉裤让我独自冲进鹅毛大雪,踩着小脚印,在楼下开心大笑,直到我把棉裤棉鞋弄得湿透才回家。居民楼里有一家家庭条件不好,每天糊火柴盒贴补家用过活。我超级爱用浆糊、竹条、纸张糊出来的火柴盒,常常跟父亲母亲申请去帮忙,父亲母亲是整幢楼里唯一同意我去糊火柴盒的父母。因为糊火柴盒的小小经历,我学会了节俭。我的好奇心,让我一刻都停不下来。结果父亲母亲担心我以后读书的日子。四岁开始,父亲把一只毛笔塞进我的小手里,他自己也拿着毛笔在纸上写毛笔字。在我的眼睛里,毛笔是个好神奇的东东,蘸了墨汁就可以在纸上写出美美的笔画和各种字体。父亲问我:“喜欢吗?想学吗?”“嗯,嗯,嗯”我的头都点成了巴郎鼓。“想学可以,但有个条件,一旦开始学习,每天都得练习至少两页,不能中断。”父亲说着他的要求,“好的,没问题!”四岁的我哪里知道每天坚持练习意味着什么,只沉浸在自己很快就能够使用神奇毛笔的喜悦中了。父亲母亲很快帮我找到了书法老师,我是书法班里最小的孩子,从此我也开启了我的毛笔字旅程。通过一只小小的毛笔,我学会了专注地临帖,我尝到了拿奖的喜悦,我更知道了履行承诺的艰辛。父亲通过书法,成功地把我定在写字台前一个钟,而且是专注地一个钟。这一切为我后来成为好学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母亲年轻的时候闻到汽油味都会晕,但为了我的每个寒暑假都丰富多彩,母亲是那个坚持每个假期都带我离开城市去小县城放风的妈妈,宁可她自己在七八个小时的车程里不断呕吐,水米不进,也一定把我拖回外婆家的小县城。跟着小县城的小伙伴们,我们每天混在菜地瓜田里,吃着新鲜的蔬果,踩着泥潭,混在各种家畜当中,每天都灰头土脸的回到外婆家。第一次在田里见到卷心菜,我兴奋的大叫“原来还有绿色的大花”;第一次见到猪,才发现其实它不像童话里那么懒,那么脏;第一次摘到西红柿擦擦就往嘴里塞;第一次爬树掏鸟窝摔下来还不哭;第一次进瓜田用手敲开大西瓜,只掏芯就溜了;面对我的各种新鲜的第一次,县城的小伙伴们都嘲笑我,但我却为自己的新发现而开心不已。每天等着五姨下班带彩色冰棍儿,吃完晚饭去看县城的露天电影,那种等待的美好,那种小小期待被满足的幸福,现在回忆起来都还美好。我的童年就这样变的无比丰盛!
糖,是我从小的最爱。记得母亲告诉我,从小父亲为了哄我睡觉,经常会在我的嘴里塞糖。于是乎,到现在,我还是爱吃甜的。我的童年关于糖的故事,最经典的有两个。一次是父亲母亲加班,我和邻居的小姐姐被一起反锁在她家,爱吃糖的我,跟小姐姐商量堆高椅子从大立柜顶上取糖吃,为了毁尸灭迹,我们吃光了一盒大白兔奶糖,还把糖纸继续包成假糖放在糖盒里。然后我们约定守口如瓶,谁都不说。几天后,小姐姐家来了小客人,姐姐家的阿姨拿糖招待客人,才发现一整盒糖只剩了糖纸,阿姨脾气好,事后当笑话讲给我父亲母亲听,父亲一听就把我叫过来询问,谁知我嘴硬死不认账。于是我被罚站了一个多钟头,直到我认错为止。还有一次,父亲母亲带我去他们的朋友家作客,为了装成懂事的好孩子,阿姨给我糖的时候,我婉言谢绝了。等到父亲母亲跟叔叔阿姨聊天的时候,我没事就到放糖盒的茶几旁边转一圈,顺便再装几个糖在自己的裤子口袋,来来回回几趟,我的裤子口袋就已经被塞的鼓鼓的了。我的一切小动作都逃不过父亲的火眼精睛,父亲跟母亲说:“谭老师,看你的闺女在干吗?循序渐进地偷糖啊!”母亲看了我的举动笑到不行。父亲则二话不说把我叫到身边,询问我口袋里糖的来历,抵赖不过,我只好承认错误并主动地把口袋里的糖放回去。阿姨也笑到不行,继续给我糖,而父亲却说我得接受惩罚,一颗都不能拿。我也只能望着美味糖果吞口水,回家的路上也没想明白怎么被父亲发现的。父亲对两次糖事件的态度,让我明白品德的重要性。那个时候的我似懂非懂,但现在回看,才真正体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爱吃糖,不是问题,但取之有道才可以。
父亲对我的严格,是家族和邻里出名的,因为父亲奉行的是“对孩子只能给好心,但绝不能给好脸”,做老师的母亲对我基本放养,只管衣食住行。从小我跟着父亲外出,一定是个超级懂事的小孩,懂礼貌,守规矩,完全一个小大人;跟着母亲外出,我就立刻变成了无赖小孩,没礼貌,没规矩。父亲从来不打我,他对我最重的惩罚就是罚站,而罚站却教会了我独处和自我反省。母亲对我的放纵刚好跟父亲的严格要求相反,让我有自由散漫的空间,让我拥有创造精神。因为父亲母亲对我教育上的一张一弛,从小一路走来,我都沐浴着他们深深的爱,我的简单,我的热情,我的坚持,我的善良,我的认真都是他们言传身教的杰作。
我的父亲母亲就是这样,虽然他们平凡、普通,但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任何境遇,他们都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给予我的都是满满的爱。父亲母亲小时候是我依靠的宝贝,现在他们年纪大了,我也要把他们当成我手心里的宝,现在是,以后也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