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
忽然怀疑,
是不是生活在一个虚幻的空间。
这个空间,
迟早会在意识形态里完结,
此刻,会感到永恒死亡的恐惧。
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活着,
一个姿势,没有方向。
没有目的,没有前后左右上下,
静静的,周围是无止境的黑暗。
这一刻,需要抓住你的手,
温暖的,轻柔的,
感觉到你的存在,
以此,来证明我的存在。
后一刻,却又悲伤的无法抑制,
不敢仰望未来,
暗地里却兀自发狠,
默默的凝望,
瞬间又化为永恒。
我扛着这世间所有的苦难,
在你心灵的每个角落静止,
悄然无声,
就像是清澈明亮的水底,
一个沉默而淡定的灵魂。
一一一北海源
2017年4月30日
《岁月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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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想要给你写一些文字的时候,是我一直不敢提及的往事。也并无把握,是否能够让那些早已逝去的岁月,一笔一笔在纸上再现,因为年岁的增长,我越发觉得记忆像衰败的野草,在一片遥远辽阔的故地上,荒芜着走向殆灭。
现在,我所能凭依的,或许只有一点残存的情绪了。凭着它逆流而上,把残垣断壁的时光慢慢复原。这种情绪,我不想再给它太多的含义,姑且把它叙述成一种蓦然回首的缅怀。是对青春,对时光,对你对我,一场似水年华里的肤浅祭奠。
(第二节)
此刻,你肯定己不是面庞白净,一袭精致短发的沉默少女,我也不是矫情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忧伤孩子。
我们只是偶然相遇必然相识的两个陌路人,在彼此寂寞年生里,相伴着走了一段路途。每个人成长过程中,都不缺少的一段路。一段小路,却在你我漫漫的人生旅途中,不知不觉成为风景最美的一段。
回到时光彼岸。
那时候的你,标注了各种各样的称谓,美少女,校花,学生会干事。还有一个最让人望而生畏的外号,假小子,源自于那剪的比一般男孩还要浅的帅气短发。
沉闷的秋天,潮湿的空气里充满了方便面的味道。
你像一个清秀的说书人,手里拿着方便面口袋里的三国人物卡片,站在学校高大的梧桐树下,站在开满桂花的花坛旁边,站在尘烟飞扬的跑道上,袖口潇洒一挥,立刻会招徕许多忠实听众,鸦雀无声地听你将诸葛亮的神机妙算 、将赵云的有勇有谋、将貂蝉的闭月羞花娓娓道来。
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过客。路过你的舞台,短暂停留。看着你把书上死板的故事说的风生水起,看着三国里的厉害角色在你身上游刃有余的变换,看着你漂亮嘴唇划出的美丽弧线,这个沉闷的秋天,是因为你的存在,才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那年我们十四岁。
很多年后的这个秋日的午后,我因为忙碌乏味的生活而无奈撕开方便面口袋时,会有梧桐树叶被秋阳投下的稀疏光影,会有繁茂的桂花的郁郁幽香,会有呛鼻的尘土飞扬。方便面的味道,像投影仪一样,把你的模样活生生的投放在我面前,连同那些被岁月模糊了的背景。
我站在你的对面,看着旧时光里毫不知觉的你,恍若隔世。
(第三节)
十四岁的少年,因了性格里的孤僻安静,并没有立刻把对女孩子的欣赏,转变为实际行动,或借着喝彩的名义把欣赏向更进一步的意愿表达。我不作声息的聆听,然后不作声息的离开,并不知道我们日后是否会有交集。也不去作假设,亦不会有期待。
那些年月,年纪尚浅,但内心已秉承了冷暖自知的心愿,在人生的轨迹上踽踽独行。生命里不会因为缺乏热闹而显得冷清,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经营所谓的生命力最长久的感情,来填补旁人怜悯目光里透析出来的寂寞孤单。只是持续的向前行走,并不环顾左右,留意路上风景变换。
不曾想,不经意的抬头,又在下一个路口偶然相遇。
那是学校办的一个小型作文比赛。并不是在虚荣心的怂恿下才把自己的作品交上去,只是喜欢了书写,才从自己安静的世界打开一个口子,走进这场喧嚣。
之后仍然安安分分垂头走路,不会日日翘首期盼,那个并无太多意义的结果。
一个月后,是语文老师在一节语文课课间告诉我的结果,我拿了第一。
面无表情的走上台领奖时,我看到了你——老师忘了告诉我,这次比赛,还有一个女学生因为一篇对三国人物的精彩解析而获得了全体评委的青睐。让我的心狂跳不止的,并不是台下黑压压攒动的人头,而是就站在我身边,楚楚玉立的你。在我的左手边,如此窒息的近距离,像一团纯洁的白光,而我紧张的连余光都不敢斜视。
所以,在众人羡慕的目光注视下,是两个孩子各怀表情接受过剩的廉价赞誉。
那个时候,是晚风习习的傍晚,身后的旗杆上,五星红旗轻轻的飘来飘去。夕阳最后一丝阳光落在你的身上,也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们转过脸去,看见彼此脸上虔诚的微笑。
两条平行线,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之下,开始汇聚。
(第四节)
这样的故事情节终究太寡淡,可是我已经欢喜至极,或者,其实我也需要一些热闹。
是习惯了寂寞,才不觉得冷清。
偶然走进了热闹,竟又发觉热闹的好来,希望自己寂静的世界被人为的扯出个口子,喧嚣被一点一点的塞进来——自己终究不愿意亲手去打破自己早年种下的藩篱。如同有些话,决然无法亲口说出,唯唯诺诺的样子,是希望有人可以前来解救。
所以,现在我终于明白——你,当初是来解救我的吧。
所有的一切都被埋下了伏笔,从悄然经过你的舞台开始,继而是作文比赛,继而是,图书馆。
习惯了拿眼睛打量声音,而不是用嘴巴与之对峙,走路从来低着头,吃饭的时候无声无息。这么乏味的人,你却是明白我的去处,没有早先约定,你可以轻易的在图书馆的五楼里找到我。
那里面成堆的旧书,散发着浓烈的陈年腐气,除了我,大抵没有人愿意去。
所以,你看到我孑然一身的样子,才会忽然觉得难过,嘴角始终勾勒不出那道优美的弧线,直到我转身望着你,你还在那么艰难的琢磨一个最恰当的表情。
似乎没有错愕,可是谁也看不透,棉质衬衣下的一颗心微微一震。我当夕阳下那个虔诚的微笑是约定么,约定从那一刻开始,允许你来解救在青春里落单的我?否则,为什么那么淡然面对转身的遇见?其实淡然的背后,是我内心河道里翻起的惊涛骇浪。
哗啦一声,我似乎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
阳光走进来,走进我的心里来。
(第五节)
此后,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是在图书馆过渡了剩余的陌生,彼此交换着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书本,但是仍然常常不说话,静候岁月流转。
偶尔小声谈吐,说的也不过某本书上某个句子的矫情,或者天空某一片云朵下一刻的模样,彼此好像没有更深入探寻彼此的意愿,仿佛内心也并没有把这些定义为疏离。
所谓的熟悉,为什么不可以是这样,安静的坐在图书馆,沉入寂寞安然的文字,直到天黑,又转向天明?
或者是因了这样奇怪的想法,此前的年生才如此寂寥,而你明白凡此种种,所以能够轻而易举的走进来。不像旁人,只能观望,无法洞穿,从身旁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像一阵十月掠过的风,带来的不过一阵秋寒。
亦有如你般善良的人,想来开启我的寂寞,拿着和善的钥匙,却从来没有找到过锁眼。终究,还是少了你的那几分聪慧,而我却天真的以为这样平淡静处,总有一天会发生一些事情,一种我从未经历的事情。
又或者,我持续的排斥着这个世界,划道成河,遥遥站在彼岸。你知道通往此处的桥是文字,你亦可以轻易造这样一座桥。所以,现在,思念成河,站在对岸的,是你而不是其他人,而我却从未考虑过,真正大胆的走过去,勇敢的和你站在一起。
(第六节)
幸而这不是一篇小说,只是几瓣朝花,我在余晖落尽时,俯身拾起。
所以,所以你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并不是一个烂俗的桥段。我亦不用费尽心机,揣摩时光一样雕琢故事的下一个走向,为了吸引读者片刻心绪。我只是这么顺理成章的敲出几个字:你,离开了。
毫无征兆。一个周一的午后,图书馆的五楼已经不见你的身影,只有一本《三国志》,下面压着一张窄窄的便笺。
不会是地址,也不会是邮箱电话,你已然明了,知会我一声的,仅仅是:我走了,在海的另一面。
那么优秀的你,我早该想到,你有不一般的家庭,必然会有不一样的方向,不一样的征途,不一样的人生。
当我见到这张纸条,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这个世界所有的意义开始坍塌,之前所有的矜持,看起来都是多么可笑,本以为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演变,这样的剧情,对一个十多岁孩子来说是多么的残酷和无助。
那一刻,我唯一所能表现出的勇气,就是用尽所有的气力,向你住的方向狂奔,在你的家门口彷徨着徘徊,直到你的偶然出现,先是错愕的望着我,然后是欣喜的跑来,拉住了我的双手。
那一天,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在那棵粗壮的梧桐后,你第一次毫无顾忌的抱紧我,深邃的双瞳里有泪光闪动,靠近的脸庞,柔软的双唇,还有一颗从你舌尖顺势推进我嘴中的,融化了一半的糖。
那是你的味道,让我浑身颤栗不己,永生不忘的初恋的味道。除去全身酥软,就是头晕目眩的极度悲伤,源源不断的,汹涌的从心脏出发,到达四肢百骸。直到你已离开多日了,我仍是不吃不喝,只是单纯的为了,残留住嘴角上你曾经的气息。
人事疏离对于少年,下一刻,或许连自己身在何方,也是难以知晓的残忍。这世间的变数太多太多,如若太过在乎,那么心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到些许安宁。就像回到原来安然寂静的世界,继续落单的青春,而心早己碎裂成无数块,在你离开的时候也一并带走过半,多年不曾完整。再后来,也沒有过大洋彼岸的任何消息,从此渺无音讯。
曾经就这么走过一段冷暖自知的年月,不知不觉踏进了一条花开满途的小径,如今走回自己的路,却又用了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让内心重新学会过的风平浪静。
只是,日后漫长的年华里,或许再不会有这样一个精致短发的女孩,在纸墨充斥的旧书堆里,默然陪我到天光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