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踢了十多年野球,也喜欢篮球,球类中好像就网球没接触过。高考过后那个暑假,阿木的奶奶逮到个快递员就问有没有快递,但回答都是否定的。在市里的阿木,有一天接到了奶奶的电话,奶奶在那头非常激动的告诉他,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了。阿木似乎并未为其所动,在他眼里,好像什么惊喜都抵不了离开家出远门的可怖。他应付了几句,便匆忙挂上了电话。
阿木的父亲在录取通知书规定到校日期的前一天带着阿木去了学校。阿木从上车开始就一言不发,时而低头看看刚买的诺基亚3208c,时而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
阿木和父亲下了车,要去搭专送学生的大巴,这趟车停了,学校也就到了。
阿木手提一个鼓鼓囊囊的行李包,黑白条纹,是父亲买的。阿木应该烦透了,因为在家的时候,村里唯一的一个小卖店地上铺的就是这样黑白相间的瓷砖。每次看到这种颜色,阿木就会想起母亲让他步行几公里去商店买东西的场景。父亲拖着一个布纹的拉杆箱,那时候还没有塑料的。
他们一前一后。阿木手无缚鸡之力,总是把行李包放在大腿一侧,用大腿顶着往前走。“这样能减少手臂受的力做的功”,阿木心想。其实这样的题目难不倒阿木,毕竟以前考试还出过这样的题目。阿木父亲拖着拉杆箱,倒是游刃有余,不过要时时提防拉杆箱的轮子,以免剐蹭到鞋跟。
途中,阿木父亲突然记起什么,站在原地四处忘了半晌,才又叫上阿木,往一个超市走去。阿木没有进去,在外面看着行李。阿木父亲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有几个火腿肠和点心,说是阿木半天没吃饭,让上车吃。阿木顿了一下,长舒了一口气。“咱还是回去吧,别去学校了。”阿木用央求的眼神看着父亲,几乎快哭了出来,声音颤抖的厉害。阿木的父亲没有看阿木,将侧脸留给他,露出奇怪的笑容。
父亲一言不发,阿木在后面一个劲儿喘着粗气,阿木此刻的心情,怕是一坛子酒也解不开。他的心思,父亲再明白不过,也无需多言。上了车,阿木坐在父亲后面,满脸愁容,哪有心思去吃那火腿点心。
在车上,阿木似乎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但这次没有将希望寄托给父亲,而是寄给了自己的念想。他希望大巴永远不要停下来,一直开到天荒地老,也不愁自己车费够不够。四十分钟后,他们下车了。
下车后,他们已然在校园里,阿木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如何进入到的学校大门。那一刻,阿木是一种很复杂的思绪,他想到自己离家这么远,再也不能再做那种类似于每天都可以在家门口踢野球,亦或者拿着箩筐去山上摘野菜之类的事情而胸口隐隐作痛,内心苦痛万分。他又想到,到了校园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那些对远离校园重新回家的念想的虚妄的希冀,而感到内心平静不少。但是这两种思绪夹杂在一起,就像是雪碧兑可乐,定会生出不同于两种口味的其他口味一般,让阿木阴郁悲恸,目光呆滞。
阿木办完手续已经下午,时间不早。和父亲一起去了面馆,吃了冷面。父亲为阿木要了一大把炸串,阿木动都没动。
一个时辰后,阿木送父亲坐上17路去往站前的公交车,车子隐隐发动的时候,阿木的心,像在滴血,他甚至幻想公交车的轮胎爆了,无法开动。他不想一个人在这不想熟悉的陌生的地方。阿木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阻止眼泪的流下。以后的几年,也没见到阿木用那么大的力气去咬一个东西,即使那次用牙咬碎了榛子,也不例外。他看着车里的父亲,却不敢用眼神直面父亲的脸,其实父亲也不愿,想着要离开儿子,阿木父亲的心情也是难以忍受的罢。
随着最后一名乘客上了车,公交车渐渐驶离了原地,阿木花了眼,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他使劲眨了下眼,发现公交车正在远离自己。他慌了,疯狂的寻找父亲的身影,想要再看着父亲的眼睛,跟他告别。好像这样就不会很快将父亲忘记。但,他的泪水阻止了他最后实现希望的机会。阿木站在那,看着公交车离去的背影,嚎啕大哭。以至于今后几年,每念于此,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木回去了。走到校门口,他认真的看了一眼学校大门。
这一回,他不会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