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住进集体宿舍,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般惊奇。她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整夜整夜地嗨,整夜整夜地闹腾,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整夜整夜地兴奋与失眠。
她像一只快乐的精灵,笑声时常伴在左右;她也像刚出水的芙蓉,单纯地受不了一点儿污染。她接受不了大学的男女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肆意拥抱接吻,她时常抱怨神圣的校园殿堂怎么可以被这种东西浸染。每当她这样唠叨时,舍友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孩子还小,思想太单纯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都已经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事儿了。
她性格开朗活泼,周围好友多的是,因为关系好,所以都把她当作“欺负”的对象。在上大学之前,对恋爱这个事情她是纯粹没有一点概念。是在什么时候,小姑娘也有了多余的心思了呢?
估摸着可能是大一第一学期的那次期末考试吧!
她和张学长是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在QQ上认识的。2012,这个曾被预言是世界末日的年代,在那个夏天,她高中毕业了。因为成绩没够上二本线,就只能听爸妈的话报个省内最好的三本文科院校。为了能选个好专业,她去找邻家大姐姐,可是偏偏大姐姐也不清楚,于是就给了她一个QQ号,说是那个学校青协组织部部长,可能他比较清楚一些。
因着这次因缘际会,二人聊上了。由于对大学的好奇,以及将来毕业工作的问题,她都会在QQ上去问他,而他也会细心地为她解决各种疑难杂症。
大学第一次正规的考试,她有好多东西不懂,而且老师们也会经常恐吓新生,考不及格挂科后果会很严重。就算再努力,可是大学课程太杂,没有一个重点,复习的时候就会手忙脚乱,容易胡子眉毛一把抓,搞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没办法,只好去QQ上求助张学长。
入校一个月后,她才了解到张学长不仅晋升为青协主席,而且还是和他同一专业不同级的学长。这样子的话,有些东西就会很简单了。
比如……他助她复习考试,她对他萌生爱意的事儿。
他在青协,于是她也成了青协会员,并在选拔干事的时候唱了《雨爱》,他就坐在她的对面。虽然后来组织部的新部长并没有要她。
他是优秀的,不管是样貌还是学习,所以期末考试对他来说那简直不在话下。怎么样复习更有利更节省时间,怎么样答卷会赢得老师的欢心得高分,等等一系列他清清楚楚列给她。为了不辜负这番美意,她每天都在拼了命地努力当中。
然后,她就深深掉进这优秀里了。
这是二十年来,她第一次为一个男孩子动心,她第一次觉得那些明目张胆在校园里卿卿我我亲吻的情侣不是恶心,而是真心觉得他们幸福了。
2013年的夏天,她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他昨天穿了什么衣服,他今天和谁一起走,他明天上什么课,她几乎都知道。她就这么无可救药地深深迷恋着。偶尔在人群中遇上,她会不自觉低下头从他身旁绕过去,如一朵含羞待放的娇花,虽然现实中他并不真的认识她。如果哪天一次面都没碰上,她又会心情失落如霜打了的含羞草,一整天都心情不好,然后使劲儿使劲儿看书。为了能有和他并肩站立的资本,或是想变得和他一样的优秀,她拼命努力着。
她喜欢人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只有变得足够优秀,才有资格配上足够优秀的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出校门的时候,她还是如往常一样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他,只是他的身旁多了个姑娘,并且她是挽着他的胳膊的。女生穿着长裙和高跟鞋,美丽极了。他们谈笑风生,女子笑靥如花,第一眼看上去,他们是那么的般配,没有一点儿违和感。
她清楚地听到自己喉咙里轻轻发出的一声叹息,轻拉住一旁舍友的手落荒而逃。昨晚QQ聊天,他亲口说过他没有女朋友的,明明说好了的……她第一次觉得心是那么那么地痛,那么那么地难过,难过到眼眶似有东西喷涌而出,而她却只能压抑着。她按住心脏跳动的地方,频率比平时慢好几拍。她想,会不会就此挂掉?
此时,已是2014年的夏天。于是,从那个夏天开始,她的手越来越冰凉。
那天回宿舍,她立刻就将他的QQ拉黑了。她觉得是他背叛了她,仅仅隔了一夜,就能冒出一个女朋友来,为什么她注意他这么久,他就是视而不见?
时隔一周之后,她又重新加了他。刚加上他的消息就过来了,他问,怎么不回信息?
她想,她应该要问一下的,不给自己一个交代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些时日的痴迷?于是,她鼓起勇气问他,老大,前几天我在校门口碰见你了,旁边那位……是嫂子吗?
时间就此凝滞,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了。终于他再度出现,手机屏幕上没有想象之中的长篇大论,唯一的“哦”映入眼帘,光线刺痛了眼。她等了他整整四十分钟,他回给她的只有一个敷衍了事的“哦”字,还有问下去的必要吗?
你之前不是说没有女朋友吗?最近才交的吗?她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就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还真是傻,我这不是开玩笑嘛。我们高三就在一起了,前些日子和她吵架了,心情不好胡说的。前段日子她给我道歉,我们和好了。
她的世界有一瞬间的坍塌,她忽然就明白过来,学长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他们又没有关系,她凭什么觉得是学长背叛了她?不觉得可笑吗?从头至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她只是他难过时的一个QQ玩伴,什么期末考试前的辅导,什么重阳节登山的约定,什么暑期夏令营的视频通话,通通都是废话,都是骗子,大骗子。
她又一次将他拉黑了。
她觉得她和那女生相差太大了,无论是身高还是相貌,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课外知识,她样样比不过。她唯一比那女生强的就是她有骄傲的学习成绩和令人羡慕的体重。
她身材匀称,体重刚刚45公斤;而她也在那年冬天拿到了班级所有的奖学金和助学金,这是对她努力学习成果最好的证明。
可是,在别人眼里也许好的,在自己身上并不一定就好了。比如,那颗天真无邪纯真善良但是却破碎不堪再也无法完整的心;比如,那副令人羡慕却又时常生病的完美身材;再比如……
那之后,她还是经常碰见他,平均每周两次,他也会偶尔在QQ上问起她。但她不会再去主动搭理他了,有些迷惑的问题也不再问他,她会想办法自己解决。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有一段时间他不在,听说去实习了,她会借着QQ问他实习的结果,也会不经意地问起他什么时候回校准备毕业。
他是在他们正上课的时候进来向古文老师交毕业论文的,他还是那么帅。舍友看见了就看着她起哄,她羞得将头低了又低,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可是,当她抬起头时,他已经不在了。
在校园里远远看见他,还会惊喜,还会紧张。低头侧身而过,又会转头去看他的背影,那个一直让她深深迷恋着的帅气的背影。
不久之后,他就毕业了,她再没有见过他。听说2014年是就业困难年,他的去路又是哪一条?玩手机时,偶然发现很久没聊的QQ,点进去,问他,毕业考试怎么样?打好字又一个一个删去。之前听说过他准备和他女朋友一起考公务员,考不考得上,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准备考研了,那段压抑的无法喘气的时光渐渐褪了去,她要的是更好的明天。
2015年夏天,距离他毕业已经快一年了,她还是会想起他,却再也没有那种激动的心情了。激情一旦被灭,想要再次燃起来就像用火柴点冰,燃点太低。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夏季这个城市的雷阵雨貌似有点多。每当这时,她都会想起三年前他坐在讲台对面听她唱《雨爱》的情景。那时候,他的样子认真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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