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不?”灰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手里把玩着一根吃剩的烤肉签。“我还是觉得,隔壁弹钢琴的那谁谁比你帅很多噢。”
“啧,那白也比你漂亮多了好嘛。”
灰跟我告白的时候,我是着实感觉像撞了鬼的。你看,我是做什么事都很小心的人,虽然自知颜面不差,但也有对容貌的自知之明。当你被一个姑娘告白,特别是被一个漂亮姑娘告白的时候,你就该注意周围是否有些隐蔽的陷阱,不管掉下去会人财两空还只是单纯的叫人发笑,我都是不情愿的。
所以拒绝有时候也是最简单最直接最保险的办法。墨镜王是不是说“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
但是灰……不得不承认,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
所以这时候我的小脑告诉我该立即否定,大脑在思考这是不是真实的。这犹豫的间隙告诉我我已经输了。
灰是很奇怪的人,这是我跟白意见一致的众多观点之一。按照白的说法,灰是看见有人在空间发了别墅聚会郊区的雨景直接扔下书包翘课淋着雨骑摩托来拍照写生的人,我问白是怎么想到这样清奇的比喻的,“什么比喻,她就是看到我发的图来的。”白说着翻个白眼,模仿灰的声音:“书包懒得带了反正几本书也没人动,伞?你见过我打伞嘛。”说着白就笑了,我正在思考灰打伞时候是啥样子看着她也笑了笑。
我跟灰一起回北校,秋天的风是网状的,我感觉我能捕捉到树叶在风雨间纠结地寻找下落的角度。小雨在微风的加持下拂得人微有些凉意,灰只穿了一件单衣,布鞋把落叶碾出破碎支离的声响。“雨要下大了。”她伸手来分我的头发把它弄成标准的中分发型。“我想吃烤串了。”她把背在左肩上的画板提了提,短发束起的发尾在另一边的单挎包带上扫来扫去。
按照白的说法,短发的灰是世界上第二好看的姑娘,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坐在活动室空的桌子上笑着调侃“意思你是第一了?”。那也是秋天,云图社的桌子被灰全部堆出去垒在走廊上说是要重新布置,但是搬出去后灰就没提过搬回来的事,久来我和白也都习惯了这样开阔的感觉(除掉扔得到处都是的小说和石膏),来了要用桌子就自己搬一张进来,有时候灰会把桌子又扔到外面去,有时候就只是把我和白的两张桌子重新摆弄拼合错出奇怪的造型。
“第一好看的嘛我说,当然是长发的灰咯。”白把腿盘起来坐到第二张桌子上,将夜的晚霞投在地板上,把白的脸勾出一层漂亮的侧写,我想过去摸她的头发但是空气的压力太重了,重到骨骼想要支撑这幅躯壳都感到吃力。
灰是跟我在一起两个月后剪的短发,按灰的思路来打比方的话,长发时她给人的感受是梵高的星空,剪短了就有向日葵的感觉了,灰是美术专业我不是,这样运用修辞肯定还是她来说更加贴切合适,但那又表达不了我的想法了。
我把我的意见告诉白,白赞同我的观点。
“你倒是一直都是长头发。”
白手里抱着一垛书平视前方:“有头发的时候多多少少让我感到安全点。”她戴着生日时我送的发箍,银白交叉盘绕出来的月牙。“而且你不觉得,头发长了很暖和吗。”
雨滴碎在雨棚上,烧烤架里烧着的炭散发出温暖的光线裹挟着热气把肉包裹住。灰把画板卸在另一张椅子上倒了一杯啤酒,我伸出手准备接过酒瓶给自己倒一杯,灰把拿着只倒出一杯的酒瓶的手夺回去,用下巴点点示意我把她倒出来的那杯拿去,自己拿着酒瓶对着吹。
“哥你是女中豪杰……”
“几瓶啤酒还是轻轻松松。”她拨了一下刘海,开始跟我胡诌:“你看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长头发好看来着?”
我的视线焦点在她和远处的烤肉和更远处的红色雨棚间飘移。“没差。”她说长发让我想起白,今天她是有事去图书馆了?再不然肯定是在云图的教室了。
两年前灰被白扯进这个莫名其妙的社团的时候大概没想到过现在这画面,起码我是没想过这时候我得在外面陪这大小姐。据说白去上报建立社团的时候社团宗旨是“建立一个良好的交流学习艺术鉴赏的氛围和环境……”现在大概也就是一各路神仙吃喝玩乐的中转站。
牛肉上来了,说实话烧烤我还是更喜欢牛筋和板筋。我把握手的地方转了个边对着灰方便她拿点,灰专心地在吃东西。不得不说,不管什么时候灰都是让人动心。
“昨晚又做梦了。”她不带感情地说,“什么时候都睡不了好觉。”
“你不是喜欢做梦嘛。”有时候我会想梦境跟文章是刚好相反的东西,文字原没有意义只是看的人“解读”出了意义,梦境自有意义却是我们都以为没有意义。
“是的,只是睡不好精神不好是了。”她把肉剃干净,轻巧地把所有签子收到一起,又用两指夹起一根对着我笔画。
“你知道吧?”她笑了笑“我知道你知道我的想法,是吗?”
(作者:李晨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