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月之恋
晚上,刚刚与在温州打工的老婆通了个电话,老婆电话里说得明白:工厂里最近来了新订单,五一节回家的计划只得取消了。
兰水拿着电话,怔怔地想着心事,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最后他囫囵地扔下句话:你就知道忙,干脆老也别回了!
电话那头,他老婆听出他的不高兴,只说了一句:神经病!电话挂了。
这样的拌嘴在他们四、五年的夫妻生活中是罕见的,这些年夫妻俩恩爱有加,连红脸都是很少见到的。只是过去一年,老婆都没能回家一次。去年春节没空回来,便推到今年“五一”节,不想现在竟又落了空,这怎不令人生气和失望呢?
你老婆别是在外面有人了吧?兰水,你可要多个心眼啊!有好心人提醒他道。
才不会哩!兰水自信满满,我那傻女人只想多挣几个钱罢了!我们谈了五年恋爱,我能不了解她么?
话虽如此,现实的困难还是有的,兰水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女人长期不在身边,生理上的苦闷上哪儿纡解呢?
他一个人背着手在街上走着,街上灯火灿烂,车水马龙,城市的夜空绚烂无比。他一摸头发,觉着是有些长了,踅到平日那家熟悉的理发店里去。
那女老板正在给一位中年妇女染头发,看兰水进来,连忙将他让到一旁的沙发上,说,等一下啵,先洗个头吧!
旁边就有一个体格健硕的女子过来,拿一张桔黄的围裙给兰水围上。兰水看那女子,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因问道:几天不来,你店子里又来新人了。
女老板微微一哂道:是呀!我一个人整天价哪忙得过来呢?
兰水:生意太好了呗!
女老板:马马虎虎了,全仗了大家的抬爱!
兰水的本意是让那女老板来给自己理发,他可不愿让那不知根底的理发师在自己头上鼓捣。不料那中年妇女的头发好半天也未弄好,女老板自是没空过来,那陌生的健壮的女理发师已拿了牙梳,晃着一把发亮的剪刀开始工作了!
兰水咳嗽了一声,沉了脸,面露不悦之色,可当下的情形他又不便发作,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女老板似乎没有注意到兰水的脸色,不发一言;倒是那中年妇女俨然看穿了兰水的心思,淡淡地说一句:嗳,男子汉的头发好理的!有时间多来修整几次呗!
嗯……哈……是的!兰水觑了眼妇女道。
理完发,兰水对着镜子环视了一圈,内心虽然有一点点失落,却也找不出什么毛病,那胖理发师还在一旁忙不迭地给他刮颈上的汗毛,生怕他不满意哩!
出了理发店,又往前走了一条街,不觉来到那条有名的烟柳巷了。
兰水啣了支烟,火光照亮他红扑扑的脸,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兰水正踌躇间,忽见对面那一连挨着的几家茶楼当中有一家叫“碧云轩”的,大门门帘一掀,“忽啦”闯出三四个人来,一个声音道:哥几个今儿还没尽兴哩!
另有一人高声道:走,走,到隔壁看看!可有新妹子来没?尽是些庸脂俗粉,教人乏味!
兰水听着这两人的声音很是熟悉,一瞟之间,已经想起那说话的两人原来是曾经与自己打过一场牌的牌友,一个唤作小陈,一个称作大李的。
就听那小陈压低声音说:小些喉咙说话!哥几个来这里怕人家不知道咋的?
大李一怔,不以为然,瓮声瓮气道:怕啥?你小子这叫秀才XX——假作斯文,看你今儿头次来虽说嫩点,想不到却是个闷骚的角色,仔细你老婆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他话音未落,其他两个人早已发出一阵谑浪的笑声。谈笑间,几个身影在眼前一晃,鱼贯而入,进到旁边那家名为“天上人间”的茶楼里去了。
兰水早就听说那大李是个酒色之徒,好逸恶劳,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今儿一见,果是真的了!只是不料想那平日正正经经的小陈却也来这风月场所厮混,想必多半原因是受了那大李的唆使,要不怎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兰水有心紧随几个人身后进去探一番究竟,又一想这终为不妥,因为当面撞破,只会徒添难堪罢了,这算哪一门子事呢?再说自己现在不也到这里来了,人家一定会视己为一丘之貉了。
他眼睛睃巡着那茶楼门前闪烁不定的虹霓,正思量间,隐隐中一股奇异的香味袭来,兰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站着一位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妖冶妇人,粉扑扑的脸蛋离着自己的脸只有一尺之遥,气若幽兰。
只听莺莺沥沥的一声软语传入耳鼓:大哥,进去玩玩啵?很便宜的!
你道怎的?原来这风月场上的女子早已练就了一双察言辨色、见风转舵的“火眼睛睛”。寻常的百姓在这条街上行走,心无旁骛,眼睛盯着大道只管走路,小姐们自不必上前理会;像兰水这样对着那敞开的房间觑三瞟四,葸步不前,内心必是怀了鬼胎了,这自是错不了的,于是人家才上前来搭讪。
他想移脚走开,却迈不动腿,猜度小陈和大李一伙人这时正在隔壁的房间怎样的销魂,心里俨然得到一种暗示。又一想,自己已有一年多未近芳泽了,现在放纵一下也算不得过分吧?看到眼前的女人,联想到老婆在床上的诸多好处来,不觉心猿意马,意乱情迷了。
那女人描的一圈眼影,光影中乌丢丢的,此刻倒也不觉可憎,相反更添了几分神秘的魅惑了。她撑着两腮,眼睛直勾勾地看定兰水,仿佛只要他迈腿离开,它们便会抓他回来。
兰水平生哪来过这种地方?现在算是头一遭哩!心头怦怦跳得厉害,转念又一想:管它三七二十一,进去看看再说!
他跟在那女子的身后,因为怀着一种猎奇的心理,心中便坦然了许多,全不似先前那么紧张了。
这是一家名为“蓬莱阁”的茶楼,进门两间房,前面有一道屏风,屏风上画着花鸟山石的图案。几名衣着艳丽的女子坐在那一圈沙发上,或抽着烟,或对着镜子往脸上搽粉,或专心做着女红。
那女子领着兰水从她们身边过去时,几个小姐头也未抬,似乎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兰水知道她们是在恪守茶楼里的潜规则了。
两人蜿蜒上了一道阁楼,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原来这里是别有洞天了。兰水看到这上面清一色的布置,总有八、九间房。 那女子掏出钥匙,熟练地打开一扇房门。待兰水进去,她麻利地将门后的一只铁栓拴上了,房间里便剩下孤男寡女两个人。
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哟!兰水说。
是嘛!?女子眉毛一挑,笑道:许多客人刚来都是这么说的。你是第一次来,可有人早把这当家了。
信不信由你!兰水听出女人话中怀疑的成分,仿佛受着一种侮辱,没好气道。
对不起,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女子有些歉赧地说。
哦!你们这儿安全状况怎么样呢?不会有警察找上门来吧?约是为着消除刚才的不快,兰水换了个话题,故意担心地问。
放心吧!旁的不敢说,这安全我可是敢打包票的,老板上面有人哩!——要不,早关门了,还会有这么多的人到这里来?女子胸有成竹地说。
她很快脱掉外面的衣衫,露出涨鼓傲人的身材,却又来拉扯兰水的衣裳。
他赶紧一把捉住她的纤手,笑道:妹妹别忙!我的筋骨这两天有些酸痛,你还是帮我按按吧!
女人一怔,笑道:你这大哥好生奇怪,都只见到我这来宽带就寝的,从没见过有你这般要求的,别是舍不得花钱么?言下之意,兰水此番前来若仅为按摩,尽可找医生去。
兰水知她误会,因笑道:出门便是图个开心,不然我来这里干嘛呢?
女子撑着双腮,那模样有些生气,说道:客人出钱,我们出力,为客人服务本是天经地义的事,这碗青春饭也不是容易吃的!大哥莫不是来看姑娘笑话的么?
兰水道:妹妹言之差矣!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呢?实话与你说吧,大哥最近一个人苦闷得慌,只想找个人聊聊天!不怕姑娘笑话,那方面却是无能得紧,吃过许多药,一点法子也没有,真的是有心无力呀!不过妹妹尽可放心,我还是付你别人一样的价钱就是!
那女子将信将疑,听兰水最后一句话,这才转忧为喜,披了衣衫,狎昵地挨兰水坐下。
妹妹今年几岁呢?兰水笑吟吟地问。
十九啦!女子露齿一笑道。
兰水一皱眉,暗忖:看样子这女人没有二十五、六也差不多少,却怎只十九岁哩?他平日听人谈起,那些小姐不足十九岁的总谎称十九岁,为的是怕警察给老板安一个诱骗未成年人犯罪的名头;而年纪大的称十九岁,那个中原因自是不必说了。
敢问妹妹芳名,是哪里人氏呢?兰水接着问,显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其实刚才这女子自报年龄后,他对从她嘴中获得真实的信息本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借机找个话题罢了。
大家都叫我七姑娘,你叫我阿七好了!我是江西人。那女子澹澹地说,末了,又抿嘴一笑道:其实我们这种人,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哦,阿七,这名字倒有点意思!兰水微微一笑道。
那阿七一边说着的时候,一边指引着兰水身子趴着,匍匐在床上,她的一双纤手只是在兰水的肩胛上摩挲。
这时候兰水感到身子麻酥酥的,浑身不自在,却又动弹不得。他今天的本意只是为着猎奇,从上楼的那一刻便心生悔意了。他平日对那纨绔子弟的作派一直深恶痛绝,更毋谈与小姐厮混了。他从小受着良好的教育,深知这风月场所的危险,想那艾滋梅毒无处不在,便不寒而栗。倘像《春明外史》中描写的那个陈若狂,一朝染上梅毒,枉送了性命,是大大的不值了,所以他之前与阿七扯了谎。自然,他也不是柳下惠,有坐怀不乱的本事,实在地说,他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来这里显得非常谨慎便也不足为奇了。 当然,他的这些满腹想法阿七是不知道的。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地闲扯了几句,不时调笑一番,兰水是一副玩世不恭消遣的态度,七姑娘也只是逢场作戏。
时光容易,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兰水这才起身,付了钱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