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宴席
战神墨渊的文定之日，昆仑虚的气氛却格外诡异。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大殿，准新娘不见踪影，准新郎独坐厅堂上方，脸黑得与厨房的锅底一般。大殿正中跪了十五名惶惶不安的昆仑虚白衣道袍弟子，一旁在座的只有折颜与狐帝白止眉开眼笑的推杯换盏。凤九带着几个小童子将最后一道炭炙羊肉端上桌时，昆仑虚大殿中就是这样的情景。
凤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人的神情，只见她的狐后奶奶正笑眯眯地同她招手，示意她坐到跟前去。凤九抿唇一笑，乖顺地跪坐在狐后身侧，亲昵地挽着阿奶的胳膊撒娇。狐后对这失而复得的孙女格外珍惜，同样对紧跟在凤九身后一同坐下的东华帝君也是感激不已。
狐后对东华帝君点头致意时，凤九才惊觉身后还跟着一个瑞气腾腾的尊神。只是那尊神此时正有些不着调地口中含着半颗糖狐狸。
“你为何坐在这里？”凤九瞧着原本坐两个人刚刚好的桌子，又挤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实在局促得很，不免有些不乐意。
那尊神咂了咂嘴，大部分的注意力仍在口中的蜜糖上，搭起话来也有些离谱：“离你太远，本君头晕……”
凤九正伸出筷子去，要夹一口金丝如意卷尝尝，乍一听东华这话，手中的筷子不听使唤地杵到了盘子沿儿上。凤九顿时觉得额头胀痛，这个帝君已经在厨房盯了她一个多时辰了。原本给娃娃们做的蜜糖狐狸愣是被他克扣了一多半去，害得一个孩子没分到蜜糖，在一旁伤心得直哭。凤九好说歹说才求得东华帝君从怀里掏出一颗蜜糖狐狸来，这才让小童子止住了眼泪。凤九却被某尊神趁机要挟，被迫答应要时时刻刻不离他左右。
凤九咬咬牙，终于还是忍下了这不平等条约，只期待着晚膳早早结束，她要好好同她阿爷阿奶研究一下，怎么将她施在帝君身上的术法给破解掉才是正理！
凤九气鼓鼓地嚼着口中的烤肉。这肉烤得香气四溢，外焦里酥，香嫩鲜美。凤九向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吃了一块鲜美的羊肉后，她气已经消了八九分，倒是很感慨自己的厨艺，虽足足十年未进厨房，这手艺却是一分也没丢。
狐后将凤九揽在怀里，疼爱地用手顺着她的发丝，却见殿中跪着的一众昆仑虚弟子，心下十分不忍，于是替他们向墨渊求情。墨渊虽生气，却也不得不卖新晋岳母的面子，挥退众弟子，责令叠风派人去寻十七和十五的下落。
一旁正在同折颜饮酒的狐帝，却不甚赞同墨渊的做法：“这个小五，玩儿心越来越重！她既想出去，我看就让她在外面玩儿个够。轻易就放她回来，她永远也不知收敛脾性。”
狐帝说罢，挥手之间一道白光从掌心向四周散去。昆仑虚四周被墨渊布下的结界上，又多了一层狐帝白止的法力加持。如此一来，如不得打开结界的正确法门，恐怕九重天派下万人的天兵也很难将结界劈开。
墨渊原本就郁郁沉沉的脸又更加难看了几分。众弟子得了墨渊的首肯，方谨慎退下，按照排行、位份入席，分坐在大殿两侧，又纷纷斟满了酒，向独坐厅堂上方的师尊恭贺文定之喜。
墨渊饮了一杯，垂手暗暗抚了抚身旁空着的座位，心头又气又急，不知眼下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女子拐着她师兄跑去了哪里，心中可还在生他的气。
折颜见墨渊郁郁寡欢，面上一丝欢喜的神情都没有，便劝解他几句：“小五不在，你也不要一副丢了心神的模样。好在婚事终于有了着落，凤九又做了许多好菜，不如趁此机会，我们痛快饮几杯！”说着，已经饮尽一杯的折颜，冲着对面坐着的东华帝君笑道：“东华，你好歹是昔日的天地共主，同凤九她们娘俩坐在一处不觉得挤吗？过来同我们喝酒！”
东华帝君鼓着腮帮子含着糖狐狸，正在给凤九的碗里夹菜，并不怎么理会折颜，只说：“本君身子不好，不宜饮酒。”
折颜纳闷地盯着东华帝君：“你嘴里吃的是什么？”
东华满意地看着凤九将他布的菜吃完，又夹了块栗子糕到凤九碗里。折颜见他没反应又提醒他道：“东华，我在同你说话。你吃的是什么？”
东华眼看着凤九笑眯眯地咬了一口糕，这才慢悠悠答道：“是九儿给我做的零嘴，野果子味儿的蜜糖，让我吃药的时候就着吃，免得嘴里苦。你配的药着实难喝得很。”
东华帝君话音一落，大殿内登时鸦雀无声。除了泰然自若的东华帝君和全心全意品尝自己手艺的凤九，众人皆像被雷打了的鸭子般，十分震惊地望着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十分不以为意，冷淡自持的一张俊脸上反而多了一丝洋洋自得。狐后微微笑着端了酒杯起身坐到了对面白家老三白颀上神的旁边，将那一桌誊出来留给东华凤九两人。
凤九别过身去往她阿奶坐过的位置挪了挪，拉开了些许她与东华帝君之间局促的距离。东华帝君略皱了皱眉，也跟着凤九挪了挪。
凤九回头疑惑地望着东华：“帝君，你同我挨那么近，不觉得挤吗？”
帝君斜睨了眼嘴里吃食塞得鼓鼓的凤九，很自然地抬手抹去了她嘴角挂着的一滴汤汁：“你在同我生气吗？”
凤九愣了愣，一刻钟以前她的确有些生他的气，她觉得在一群小孩子面前，他这个老祖宗很没度量。可眼下，凤九早已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抛在了九霄云外，实在不觉得美食面前还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并没有啊！”夹了片油焖的鲜蘑塞进嘴里，凤九的声音有些囫囵。
东华帝君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我之间并未生气，在外人面前就要表现得亲热些。毕竟我还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对救命恩人如此冷淡？倒显得你是个无情无义的神仙。”
凤九咬着筷子，反省了一番，皱眉问道：“我待你冷淡吗？”
东华帝君神情有些黯然，眉宇间透着些神伤：“自入席以来，你便自顾自地吃东西，我一直在为你布菜，你何曾理会过我？”
凤九愣了愣，忙夹了一筷子鲜蘑到东华碗中：“我在山里玩儿了半日，又做了许多饭菜，实在是饿得紧了……呃，我记得很久以前你爱吃鱼，但是今日没去河边，没有鱼，这蘑菇的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帝君望着碗里的蘑菇，低声感叹道：“还是生病好一些，生病有人喂给我吃……”
帝君声音虽低，但却一字不落的传进凤九的耳朵里。凤九额角又猛得抽了抽，原本又夹了一筷子红焖兔肉要给东华，却临时打消了念头，将肉扔进自己嘴里：“帝君若是喜欢让人喂食，不如早早回太晨宫修养。太晨宫里伺候帝君的仙娥仙官那么多，总比凤九伺候得周到。”
帝君点点头，觉得带凤九回太晨宫也是不错的选择：“你若愿意同去，本君随时都可以回去。”
凤九摆了摆手，指指正在同折颜举杯的狐帝：“我爷爷来了，那个术法他定能解开，还帝君一个自由。我晚膳后就去找我爷爷。帝君吃饱饭也与我同去吧，报恩的事也一并与我爷爷商量商量，帝君想要什么可以先想想。”
一想到要解决掉两件困扰了她好几天的大事，凤九不觉心情又欢快了几分，胃口更好了。一旁的东华帝君却冷了一张脸，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首发于2017-11-04
修改于2019-03-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