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双冬,我无意间看到这篇自己的拙笔,仍然感到心有余悸。感叹世事的不可预知,慨叹生命的无常,只希望活着的人依然如山花般烂漫,雪花般挚诚。
——题记
我的姑姑,大姑、二姑、三姑、小姑。像四季一样,在北风的呼啸中,悄悄向我扑来。
午睡从慵懒中醒来,屏幕上褐然大字,今天是“爹爹”生日,也是妹妹的生日。我昏昏欲睡的走在往日的街头小道,过于冷清的天空,有了入冬的感觉。我思绪顺着小道,飘向家乡的朝山路。“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寒露之后,恰巧重阳,正是三爹爹的生日,她的大女儿和她一日生,也就和我来讨礼物了,那褐色大字就是她的暗示。我细细想着有多少个年头了,姑姑们是不是不那么想我了,姊妹们也都嫁了人,她们都把心思放在了女婿身上了。挑头一想,我也曾经被眷顾,我就满心的欢喜。
年小时候,她们总喜欢叫我小胖子,也只有她们叫我的小名,我才会答应,然后高高兴兴跑到她们怀里,像猫儿依着暖阳。这种依偎,还体现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只要多叫几声爹爹,就会从她们那儿得到或多或少的礼物。所有的礼物都不及她们来看望奶奶的日子珍贵,那是年岁中母与女的最大欣慰。
她们是孝顺的。年后的丰收时节,她们会带上飘香的辣椒酱、色沉的玉米饼让奶奶尝鲜。爷爷走的较早,奶奶便成了家中的唯一守望者。盼着儿子回来看她,还不如盼着山花一般的女儿切实。
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黄泥小道变成白茫茫一片。好多老人随着这大雪眠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抵不住天寒,奶奶也病了,放假在家的我也就整日的陪着。消息像是老鸟飞传过阴山一样,姑姑们总能不约而同的从山北山南的赶过来看望奶奶。她们温馨的相伴,就像氲呃的老米甜酒、红透的酸羊奶果,饱了口,暖了心。她们对老人家的爱往往感动着、鼓励着我幼小的心灵。现今,她们走过的乡间小路腾如灰青灰白的大蛇,飞驰在山腰。那粘脚老黄泥,完全沉睡在了它的身下。
大姑家在家背面的山坳里,她为了来看奶奶要穿过白茫茫的大雪山林,铺雪的山林我曾带着小黄狗去过,大雪松和山坳间的寒风,让人怀恋且惧怕。大雪封山,今年就连老黄狗也不愿伴我涉足半步。大姑一个人踏雪穿山的来看奶奶,绒丝的碎花头巾半湿着,堆着的小雪花此时吹一口气就能融化,唯一不能融化的是她红扑扑地脸蛋,她侧着头穿过久违的老木门,那一瞬间雪花被衬得美极了。
三姑家在我家对面的山盆里,她听说奶奶病了,就立从山岩雪野奔着来了,雪堆下的岩石像玻璃珠儿,小河水成了雪溶剂。我不知道姑姑那来的勇气,趟过了小河,踩裂了雪珠来到山这边,我只能想到的是在河面上她一定把自己打理漂漂亮亮的,再沿着朝山的小路爬到了黄泥坡,在哪儿有没有回想起儿时的条凳滑雪。
她们也是勤劳的,每年的春耕,忙完自家活儿,她们会陆续赶来祖屋,帮奶奶撒下粒粒的豆和谷。春种、秋收的喜悦热闹不过农活后的晚餐,小孩儿、大人一桌子吃,这时候姑父们就会诱逗我们喝酒,哥儿们呛得眼泪花子洒了一地,女儿们则是好奇的看着。然后,姑姑们从厨房赶出来把姑父一顿臭骂:“你们就当上大爷了,真不害臊。 ”三姑父脾气不好,就回说:“老药母,叫你你女儿上菜去。” 我们就嘻嘻地笑个不停,把酒往姑父嘴边送。
她们也是柔弱和善的。在科技突飞猛进的这个时代,她们得以幸免没有被信息泛滥的洪流冲刷。从她们身上我看到了更多是为家常锁事而活,为做妻子人母而活。面对丈夫的无能为力,她们毅然相信生活是轮番的作物,只要老天好,收成总会超过亩产。同样面对儿子的无理取闹,她们也只能是以泪洗面,谴责自我。她们也活在自己的经营的世界里,把自己的个性磨成了和善,有的只是柔弱。单单是这一份和善、柔弱,就足以感化启迪我,让我钦佩她们的坚持与不易。
阴山脚下的女儿,北风中的山茶花,开满了家山的前后,傲立山枝上的雪花也曾闻过她们的清香、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