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四个西红柿环切成大片。它们在火锅里翻滚着,连带拖着它们长长的、一条条的半脱离的皮。砂红色的浓汤里挟裏着桂圆、红枣、枸杞、人参们。氤氲汤气蒸腾着升往天花板,头顶上的暖光灯高高的映下来,将鲜切百合花的影子拍倒在餐桌上。

坐在我对面的莉,眼睛长圆,眼尾弯弯。弯弯眼尾,藏在长睫毛里。

莉往锅外挑着西红柿皮,轻柔地说:“起风了。”

是的,琴叶榕急速扇动它的叶片、龟背竹上下起伏着、兰花甩开了细长的头发、窗子在和风对抗,相互推搡的一阵“咔咔”响。

那女人又发来信息,说:“想我孑然一身,只为你们而活……”

放下手机,往嘴巴里放两瓣油炸蚕豆,两瓣油炸花生,呷一小口烈酒。蚕豆和花生碎碎的香辣,烈酒咽下喉咙,瞬时一溜烟的火热往下窜。

她躺在我黑名单里,她知道自己在黑名单里,她仍旧每天诉说相思,她说怕我,她说她不敢来……

第一次看见面,埋下了隐患的种子。

人高马大的她旁若无人地闯进我工作室,像个勇士一般鲁莽地介绍产品和自己。

后来莉问起,我说:看见她时,我眼前一亮,我还没有见到过她这种类型的人。

莉说:难道你也要集齐12星座,56民族?

她第二次来,我们一桌人正围坐着喝茶,她径直把公道杯拿过她面前放着,只给自己倒茶,吃吃又喝喝,同我讲话,眼里再无别人。

她讲有男人追求她,但她不感兴趣;讲她总是一人,独来独往;讲她业绩做的极好;讲她以后会经常来看我……

微信上每天大段大段的文字向我狂轰乱炸,详细地讲述她自己。把她拉黑掉。

手机号码也拉黑,源源不断的信息每天都涌进来。

初时恼怒,怒不可遏,想即时提刀向她奔去,手起刀落……甚是快意。

最终是让人打电话骂过去。

律师说报警也很麻烦。正独自郁闷着,看到躺在黑名单里的她说:想看看你的小脸……看罢,两餐饭吃不下,又瘦了两三斤。

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朋友闻听都笑坏了,小朋友谴责我歧视她的感情……后来我学会了闭嘴。

进入腊月,气温回暖,兰花陆续盛开,它们各自的领地里都有不同的香型:荷瓣敞亮的开,香气里浸着蜜汪汪的甜;九仙牡丹的花苞刚咧开一个小口,清甜里萦绕着淡淡的香暖;红凤的一对花杆渐渐的透明,花序像麦穗……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还没有下雪。

汤煮好了,是新鲜的食材本身的味道,莉最喜欢的,她起汤入碗。没有什么烦恼是一碗热汤消除不了的,要不就来两碗。

“她”,发了一两百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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