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狂风骤雪,把院外的大门拍的哐啷哐啷巨响,震得屋内人的心随着颤抖,母亲命我去把街门插上,我猜想定是白毛风袭来,畏冷的我找了个借口推脱了。不一会,我的老友发来微信:夜里白毛风,明天步跑不成了。
白毛风,说给南方的朋友,定是不知道的,甚至河北张家口以南的很多当地朋友也不知道。说给坝上节前还未归家的游子,他们定会唏嘘一番,白毛风的寒冷不言而喻。曾经在一篇北京的报纸上见过形容此类风的:“白毛风,北方坝上特有的一种风,风中夹雪”。说起特有,总觉得是特色,是该高兴上几日的。实则,白毛风算是北方坝上特色,却算不得该喜庆的事。
按照常规经验来说,如果刮上一宿白毛风,院墙外的墙根会看着墙的高度自动积雪。我家墙较高,常常积上一人高的脏雪,由于风雪交加的缘故,形成的雪好似巧克力口味的千层饼一样,但看着却没有胃口,一层泥沙,一层白雪,白也不白,黑也不黑,就是脏。院墙外的脏雪,父亲一般懒得理它,时间久些,它会随着北风和温和些的阳光消失殆尽。至于院内的白雪,父辈万不敢起太早去收拾他们,再老一辈的形容,四五点的白毛风,像是掴在脸上的巴掌,生疼。父亲会在太阳升起之后才起床清扫,扫出一条路,回家带上棉帽子,棉手套,肩上搭上扁担踩着刚扫出的空地到小井上挑水。带着红润的脸出去,不管多久,回来必冻得脸面铁青,鼻头通红。如若三担水过后,水缸满了,他鼻子或多或少会挂着一个冻成冰溜的鼻涕柱。得幸父亲不爱留胡子,碰到数九寒天,有胡子的还会把胡子冻的像挂了霜的柳条,根根可数。到屋里站在炉边烤一会,就会像眼泪一样成滴掉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太冷冻哭了呢!
碰到坝上白毛风天气,坝上老家的女人也变得娇羞起来,特显小巧女人的气质。她们不愿早起,等着家里老爷们儿把炉子生个火热,太阳爬到炕头,她们才愿意穿衣做饭。晨间,叫门外狗狗吃食,身子也不敢踏出门槛半步,把门帘掀开一条细缝,斜着身子把头伸进风中,顺着狗窝方向叫上三声,不管狗狗来与不来,也不会再叫了。看到此场景,我常常笑着形容母亲是未出阁的少女,好似看到心仪的提亲佳婿,倚门娇羞。偶有碰到白日里大风依旧的时候,爱扯闲话的坝上女人们也不愿出门了,在家把炕头烧的久坐屁股都能烫起水泡,她们可正合心意,拉下被子蒙住头躲着冷风睡觉。如果碰到事要办,实在抹不开,他们也会把自己包裹成彝族姑娘,头上罩上一块色彩艳丽的粗布头巾,面部围上一块手工毛线围巾,除了留出两个瞳孔看路外,保守的不露一块肌肤。
不怕冷的,唯有坝上小孩,他们才不会管昨天是青天白日,还是白毛风过境。坝上冬日,概是两顿饭,九十点钟,早饭过后,孩子们穿上厚棉衣,脚蹬踏雪鞋,抱上家里的铁质簸箕,一溜烟跑没影。他们定是三五成群到后坡上坐着簸箕打滑去了,他们可不怕冷,年岁大些的唬着年岁小的拉着他们打滑,打闹间,嬉笑间,倒是一身燥汗。到个下午三四点,听话些的孩子惦记着回家吃饭,淘气些的嚷嚷着不愿他们离去,直到他们承诺着饭后再来,淘气些的才会放过他们,满怀得意的抱着自己的簸箕跑回去,家里若是饭没熟,他们也不愿安生的待着,要么跑到院里堆个“四不像”,要么用舌头试验白毛风过后的寒冷,伸着舌头去试探红大门,直到把舌头沾到大门上为止,无论如何流口水叫唤,舌头就是下不来,急的直跺脚流眼泪,听到母亲喊着吃饭,急的刺啦一拽,舌头是下来了,皮留门上了,舌头也流血了,伸着舌头哭着往回跑,一路上又是疼又是怕,知道回家少不了一顿骂。
印象中,冬日碰到坝上,坝上如若再碰到白毛风,必不会太和谐。可是,今早醒来,门外阳光明媚,地上明朗,石子灰土清晰可辩,依旧没雪。这个冬日只下过零星几场雪,雪量也不大,难得白毛风,却也不见雪,我不禁替这里靠天吃饭的乡亲们担忧,常说:瑞雪兆丰年,想必明年年景也令人忧心吧,突然很想念印象中的白毛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彻头彻尾的刮一场、下一场坝上白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