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速路口的一处休闲路段,种了许多香樟,现在香樟枝繁叶茂,已经成林。林子里安置了石凳和座椅,供人歇息。在林子的地上种了各种花草,认识的有玉簪、绣球、杜鹃、还有茶梅等等。在香樟林的遮蔽下,这些花草少见阳光,有的花没有开得出来,有的错过了季节,有的竟艰难的开了,是几朵红艳的茶梅。
这里是没有多少人来的,来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在这里聊天或者打牌,那种五角一块的赌注,一打就是一半天。这些老人都很安静,连赢钱了的笑声都没觅食的鸟儿的声音大。
椅子上,他跟她安静的坐在一起。深秋的阳光穿过香樟林,映照在长椅上,映照在两人身上。他们银白的发丝更加的闪亮,脸上堆积的皱纹也更加的清晰,那向前凝视的目光柔软而慈祥。这分明就是两尊精雕细琢的雕塑。
他与她都没有说话,享受这难得的温暖的阳光。其实对他们来说,他们的交流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他们已经拥有彼此默契的相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他们都明白。
“现在还想打牌吗?”她说话的时候,脸都没有动,还是如塑像般静坐。
“跟你在一起还打什么牌,一个人无聊才打。”他也一样,眼凝视着前方。
“你脾气不好,容易激动,才不让你打。”
他没回答,把她的手抓在手里。“赶场的时候,我们到花鸟市场去选两只鸟,我要学遛鸟。”良久,他才说。“买两只八个吧,教它们说话。”
“八哥不好看,黑黢黢的,买鹦鹉吧,鹦鹉可爱。”她笑了,脸上干裂的纹像涌入了泉水。
“鹦鹉不会说话。”他不想答应。
“说那么多话干啥,你家娃话那么多。”她瘪了瘪嘴。
他笑了,是干瘪的笑。“鹦鹉就鹦鹉吧,扯那么多。”
“难道不是?你那娃一直以为我是惦记你的退休工资哩,成天在我面前叽叽呱呱。我又不是没有退休金,这么大把年纪了,要那些来干啥?”
他还是在笑。“孩子的婚姻我们想做主可是做不了主,我们的婚姻不想孩子做主,可是孩子偏要做主。”
“这些娃都不是亲生的,一个二个都不懂事。”她数叨,却并不是那种生气的话。
“我们这样的年纪,何必拘泥于那些形式?”他笑道。
“形式?没有形式你能住进我家吗?我能到你家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酥肉汤和八方肉吗?”她终于望了他一样,用那种埋怨的神情。“你说,我们这算什么?每天到这里坐一会,然后各人回各人屋。”
“偷情呗。呵呵。”老头笑了。
“年轻的时候不敢,老了倒是变坏了,还偷情。”她想打他,却没有动手。“你起不来床了看谁来陪你,你走不动了看谁来搀扶你,你无聊了看谁来陪你说话。”她缓慢的连珠炮。“连想吃点好吃的都要偷偷摸摸,得等孩子们出去才能给你做。”他笑。“这样不好吗,免得我贪吃,三高。”“
你也知道你三高呀。”她象抓住了把柄。“要忌口,要多出来走走,别生气。成天念叨你,还像个孩子不懂事。”
“这不跟你出来晒太阳嘛,隔天我们永隆山遛鸟去。”他侧过头,望了她一样,然后又回过头去,享受阳光。
“不跟你偷情了。”她竟然也笑了。那笑,像一朵朵灿烂的小花。
他们会在这里坐到阳光移步,风起。她会搀扶他离开,然后各自坐上回家的公交。
雨日,再无人在这里打牌,聊天。只有雨,像谁的絮絮叨叨,穿过香樟林,对那空了的椅,对那茶梅的花。有些花瓣承受不了,干脆掉下,睡进土里的床。
无戒训练营第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