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或许是我此生最痛楚的一年,那一年,我失去了此生最疼爱我的爸爸。
爸爸是9月28日坚持从医大二院出院的,他说国庆节全国人民都放假了,他也想回家,我们劝他再多住几天,补充一些必要的营养,免得回家以后吃饭太困难(爸爸做的是胃全切手术,进食很困难),可是爸爸坚决不同意,坚持要回家,好像那个时候,家是他唯一的盼望,他说他病好了,可以做我的特别助理,每天可以拿出一些时间帮我整理产品资料,免得我每天下班以后还要忙工作到深夜。爸爸跟我都是大连轻工学院毕业的,学的是食品工程,我做的很多事情他都懂,他又是从事轻工系统技术管理工作的,对我从事的工作一点不陌生。
那个时候爸爸的病情似乎已经很严重了,我从医生的眼神里能读得出来,那天我跟爸爸的主治医生蒋大夫商议,一定要给爸爸用最好的药,只要能减轻爸爸的痛苦,只要能让他多活一天,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倾家荡产,哪怕他只能躺在床上,只要他活着!蒋大夫当时说了一句话让我至今难忘:“我能理解你们做子女的心情,但现在的医术水平已经毫无办法,用再好的药也无能为力了!”
因为公司的事情特别多,28号那天我一直都在公司忙碌,希望把所有的事情做完,晚上去医院接爸爸回家,这样就可以利用国庆节假期好好陪陪爸爸。晚上回来的时候,爸爸已经回到家里,是弟弟来帮他办理的临时出院手续,他等不及我下班回来接他了,他只想早点回家。听弟弟说出院的时候,爸爸是自己穿好衣服走下楼的,心情显然很好。
第二天早上我去医院办理正式出院手续的时候,大夫才跟我透漏实情,他告诉我爸爸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根本就不相信爸爸会真的离我而去,从医大二院出来,我带着爸爸的病历和片子来到今华夏医院(一个专业治疗癌症的中心医院),向刘大夫咨询后续的治疗方案,我把CT检查结果和医院的全部诊断结果都带给了他,大夫告诉我,其实爸爸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腹膜和肺部。我问刘大夫爸爸还有多少时间?他说这个很难说,要看患者的意志了。刘大夫问我爸爸的角膜是否发黄?想想我当时真是傻,我说没有,因为爸爸平时就有一点点黄,所以我也就没太注意这一点。其实到现在我才明白,角膜发黄意味着病人已经开始步入死亡谷了,基本无药可医了,可能是刘大夫实在不想伤我的心,才让我带爸爸来看看再说。
从今华夏医院出来,因为要去接一个台湾来的客人,我就直接回公司上班了,晚上才回家。回家的时候,给爸爸带回我的一个好朋友从香港带回的补铁产品(爸爸因为进食困难,缺铁比较严重),爸爸当时就打开了,用温水冲开来慢慢喝,他说很好吃,可是刚吃了一点点就全部都吐出去了,但他还是坚持吃。爸爸离开以后,我自己尝了一下那个补铁的冲剂,发现真的好难吃,原来爸爸说好吃,完全是为了安慰我,不想让我担心他。
9月30日早晨起来,爸爸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他主动让我带他去见今华夏医院的刘大夫,我很高兴看到爸爸愿意配合医生的治疗了。我跟公司请假,说是带爸爸去医院复查,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我跟爸爸的永诀。我和妈妈扶着爸爸刚刚走到我的车子旁边,爸爸忽然倒了下去,我拼命地呼喊着“爸爸,爸爸,你不要吓我!”,爸爸的手死死地攥着我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个时候他以为他的女儿可以拯救他的生命。救护车10分钟后赶到,把爸爸送到了医大二院的抢救室。那一天,我在走廊中不停地祈祷上帝,我希望他能再给爸爸一些时间,再给我一些时间去想办法,我真的不能没有爸爸啊!这些年因为忙于工作,我还没有真正好好地陪陪他老人家一次。
2006年10月1日对我来说,是一个黑色的日子,我最最亲爱的父亲在病床上艰难地度过了5个月的时间,最后还是没有摆脱病魔的摧残离我而去,爸爸临终的时候,紧紧攥着我的手,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国杰,我想回老家!”我问医生爸爸还能坚持多久,大夫说让我准备后事。那个时候,我欲哭无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送爸爸回老家,回朝阳,回到爷爷奶奶身边,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从大连到朝阳500公里的路途,我们只用了5个小时的时间,救护车一路狂啸,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在为我们让路,我们拼命地赶路,我要让爸爸安全到家。一路上,爸爸躺在我的怀里,逐渐变得安静而慈祥,他的手,他的脸,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我拼命地呼喊,“爸爸“,”爸爸”,但他已经没有了声音,那个时候爸爸的手还是牢牢地攥着我的手,掰都掰不开,那是他对生命的不舍以及对女儿的眷恋,那一刻留给我的将是此生永远的痛!
爸爸走了,他去了天堂,我一直很后悔自己没能多一些时间陪他,都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这一刻我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真正意义,其实活着就是一种幸福,父母健在就是最大的快乐!爸爸走了,再也没有人能代替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我从此又变成了一个孤独的女孩!
亲爱的朋友,如果你的父母还都健在,请你一定一定要善待他们,感恩他们,让他们在有生之年能够深刻体会到你能带给他们的温暖、温馨和快乐,请记住,这些东西真的与金钱和权力无关!
2007年底,我离开大连来到上海,不是我不爱大连,不喜欢这个家,是因为我很怕回家,很怕在楼下停车的时候,看到四楼爸爸在阳台张望的影子,那是他在等我回家。爸爸活着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非常准时地在阳台上等我,看到我的车子一停下来,就大声喊着正在厨房忙碌的妈妈,“老太婆,点火,炒菜,我女儿回来了!”;那段时间每天只要晚到家一会儿,爸爸都会焦灼不安,生怕路上出交通事故,因为爸爸知道我有开快车的习惯。其实我开快车,是因为我不愿意爸爸为我担心,工作再忙,我都一定要准时到家。几年过去了,现在回家,还习惯性地往楼上阳台张望,希望爸爸还在那里等我。。。。。。
爸爸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从那种悲痛中解脱出来,我的朋友不忍心看我总是沉沦在丧父的悲哀中,就悄悄地发给我一个邮件,上面写道:“有个人在她父亲去世后非常痛苦,尽管她也有自己的子女,有自己的爱人,但总是感觉自己象个孤独的孩子。有一天她梦见了自己的父亲,她紧紧拉着爸爸的手,对他说:“爸爸,是女儿不孝,让你忍受了可怕的病痛折磨,没有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 父亲拍着她的肩膀,很温和地告诉她:“我的宝贝,你不用内疚,我在天堂过的非常好,而我能记得的可全都是你们对我的爱啊!”
爸爸离开我已经整整三年了,虽时过境迁,但往事历历在目,愿我的爸爸在天堂安息!
我真的很想,很想您,我最亲爱的爸爸,您在天堂还好吗?
您还记得我么,我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啊!
写在爸爸去世三周年的日子!
于上海 2009年9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