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最年关的时候,家人都熟睡了,我一个人清醒着。
小时候每次央着母亲带我去集市的时候,母亲都会说让我等四月十八的庙会,然后我就在等待中忘记了,直到现在庙会都取消了都不曾去过一次;又或者说让我等待腊月二十八,因为临近年关地方上的小集市很热闹,我依稀记得自己被领着在人群中夹陷的感觉,一手拿走糖葫芦一手被领着,小小的个头,前后左右都迈不开腿,我就用屁股顶后面的人以获得我的空间存在感,直到顶到父母熟识的人,他一边调侃我的行为一边与父母攀谈,让站在一旁的我很不好意思。
小时候过年意味着很多东西,穿新衣放鞭炮,新衣对我一直没啥吸引力,我和男孩子一样疯玩,拿上一柱香随手随地扔掉已经点着的响鞭,却不曾敢放二踢脚,但燃放后的二踢脚经常被我们捡来剥开,折成纸牌继续在地上摔来摔去,争个输赢。有时还会和野小子们一起钻进废弃的井窖里找老鼠洞,把它们备的冬粮挖个干净。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哥宰杀家里的公鸡,明明血都放没了,正常情况下把它扔在地上扑腾几下翅膀就毙命了,可偏巧有一只公鸡硬是连飞带跑逃跑了,于是宰杀瞬间变成了追捕,我们顺着公鸡逃走的路线一路翻墙,各种攀爬围堵,整整围着院子追了两圈,它才因气力耗尽认了命,让我感叹生命力的顽强。
说到公鸡再说说母鸡吧!
小时候,母亲总是精打细算每年养十来只母鸡和一只公鸡,每到三伏天母鸡就会歇息不再下蛋,个别母鸡会扎窝,我奇怪的是每年都会不多不少的只有一只母鸡扎窝,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母鸡扎窝就是进入孵育状态了,体温升高,而且神神叨叨的茶不思饭不想,我觉得跟得精神病差不多。这时,母亲就会准备二十来只鸡蛋,在火盆底部铺上稻草,然后把鸡蛋放进去,扎窝的母鸡就会自己孵上去。孵蛋的母鸡可以十来天不动,寸步不离,水米都很少进嘴,但一旦拉次粑粑就臭气熏天,二十多天后小鸡就会出壳,它再带着这帮小家伙出山,以前的母鸡公鸡稍有动作,她就护子心切的上去啄,人也不例外。等小鸡长大到两三个月左右,它又会反过来啄这些小家伙,不让它们再追随它,它要返回成年鸡的队伍继续下蛋了。想想,畜禽在对待子女成长的问题上,要比人理智决绝得多。
平时养鸡都是散养,每天晚上洗碗是我小时候的家务活(所以我小时候都是细嚼慢咽,每次最后一个吃完饭),而每晚给鸡窝关门则是大哥的家务。晚上公鸡最机警,如果听见鸡窝里面有动静,很可能是黄鼠狼或山猫来觅食,这种情况一般很少发生,而白天,尤其是青黄不接的四五月份,空中盘旋的鸟鹰却时刻都在准备逮只鸡来解馋。而鸡远远地看见鸟鹰会很机警的发出警叫声,可一旦鸟鹰俯冲抓鸡的时候,它们自知厄运难逃时就完全的栽葱状,任其宰割了。鸟鹰下手完全可以用快准狠来形容,几下就让鸡毙命,就地开餐了。即便人此时及时发现把鸡救了下来,鸡也会因过度惊吓而一蹶不振,母鸡不下蛋,母亲也会把这样的鸡处理掉。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母亲都会私下留几根二踢脚,看见鸟鹰在空中盘旋,就赶紧让大哥点燃,鸟鹰以为是猎枪,就迅速地飞走了。
正常情况下,母鸡都会跑到专门的鸡窝里去下蛋。每年开春,都会有一群新鸡开始下蛋,新母鸡第一次下蛋,我们那里叫“开张”,蛋通常个头小些,上面沾有血丝,母亲常常把每只母鸡的第一个蛋放在灶台旁供奉一下,我没问过原因,想必是供奉灶神爷了吧!
有些母鸡不安分,会私下自己找地方下蛋,母亲常常跟我说哪只鸡丢蛋了,你去盯一下。于是,每年我都会领到这样的寻蛋任务。丢蛋的母鸡都比较心虚,所以盯梢不能盯得太紧,否则它就随便找个地方把蛋下了,不会让你发现它藏蛋的地方。通常情况下,我都能在游戏中完美完成盯梢任务,母鸡发现自己藏的蛋被发现了,也就自觉回鸡窝下蛋了。
有一次,母亲跟我说家里好像丢了一只母鸡,好久没看见过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鸟鹰抓去了。我没往心里去,寻思那只母鸡必定是没了。不曾想几天后那只母鸡领着一帮小鸡仔从厢房出来觅食,让全家人都大跌眼镜,寻思着丢了一只鸡,不曾想非但没丢还得了一窝小鸡,颇有塞翁失马的感觉。
鸡作为家禽,飞翔能力有限,但也有例外。记得有一年家里孵的那茬小鸡,相当能飞,每晚都不主动进窝歇息,而是一个个都飞到院子里的柿子树上去歇息,搞得大哥非常恼火,每天傍晚要拿着长竿把他们捅下来再赶进鸡窝,飞上飞下得折腾几遭,很费力气。
现在回老家,即便是家里散养的鸡,也很难见到以前那种毛色漂亮的土鸡了,现代社会发明的人工孵化技术很快取代了过去原始的鸡孵蛋的方式,大家都嫌麻烦直接买鸡仔喂养,结果没几年土鸡就在家乡绝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