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轻的树像群坏孩子,互相牵扯着拦住我们的去路,任你奋力扫荡,左突右撞,他们还是嬉皮笑脸,推推桑桑,你打他越狠,他还手越重。两个老爷们,弓腰钻在这枯林乱枝里,活像两头皮糙肉厚的野猪。我是稍笨那头,被迎面弹回的树枝抽得烦躁窒息,恨不得把锹变成斧,杀出条路来,而另一头还在前面专心的拱,蛮横而若无其事。好在路不长,只一两百米,我二人终于可以换口气了。抬眼瞧,俨然一处由树围成的院落。院中两座白冢一前一后,被乍暖的春风那么一撩,泛起一烟烟的余粉,似真似幻,恬静安然。
用锹将雪铲开,摆供品,设烟酒。一切准备停当,这回换我旁观,看他唠叨。“过年了,给你送钱了。都2013年了,世界末日都过了。你儿媳妇雯雯还真信有世界末日,我说真有还就好了,咱家就他妈大集合了。”我忍不住在后面窃笑,却也多少感到了他的难过。在这种场合下,人是倾向相信有死后的世界的。也希望他真的存在。透过树枝的缝隙,我望见那冰冷而缺乏生气的矿区。这些年,糟糕的经济环境已经叫家乡步入萧瑟衰败,早已不是我们童年回忆里的样子了。回头望那束红花,都那么高了。它娴静安然,迎风摇曳,默默地见证了这里的变化。真是物非人非,推及这人去楼空的故乡,我更是头一次感到了物不待人的无奈。以后所有这里的往事,都将失去物证,真是太可惜了。朋友提议一会烧完纸,要去山顶逛逛。正和我意,记得八九年前也是这个时候,我俩还在山顶合过影。这时朋友的妈妈,宋姨来电话,叫我俩赶快回家吃饭。我说一桌子菜,别让家里等急了,山顶下回再去。他最后对着坟包喊道:“爷爷爸爸,你们这就跟着我走,咱们回家过年。”这话听的我后脊梁直冒凉气,真是给至亲上坟,和我的祭祖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