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认识杯子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炮友这个词。想来那时侯我是单纯的。其实我现在也挺单纯的,只是再没有人相信。
那一年,我大二,在重庆一所只懂得修桥铺路的大学里学经济。有一天当我感觉我已不再满足于书本和画板的生活时,我决定去石桥铺买台电脑。我知道我长得特老实,而且看起来智商不是很高,所以我在电脑城里小心翼翼地逛着。每一个卖电脑的都冲我又奸又麻地笑,笑得我不敢进门。我转悠了很久,直到看到角落里的杯子。角落里的杯子一样又奸又麻的笑,只是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智商不如我高。也许她不曾想到这么老实的一个人居然长了张三寸不烂之舌。也许她更没想到这条三寸不烂之舌在讨价还价时还跟她谈论起了推销的技巧。其实那不过是我考试前背的一些条条框框。我知道我老实,不仅仅是外表。但我不能在买东西时让人把我当羊羔,于是我把那些条条框框都嚼出来唬杯子。显然杯子是被唬到了,她给了我一个超过我期望的价格,并突然抓住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可以来兼职,她缺少人。我突然觉得原来我所学的也并不是一无用处,除此,我还觉得那只抓住我手的手真是温柔,于是我答应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那群家伙又在看毛片。我努力想坐个好位置,但他们都不让。跟我一样郁闷的还有毛哥,我们走到阳台去抽烟,说那些人真粗俗。毛哥之所以叫毛哥不是因为毛多,而是因为爱看毛片。大一军训结束的时候,生活就开始空虚,晚上经常睡不着觉。还好不是我一人,全寝室都这样。大家商量着如何打发时间,他一张口就说看毛片。后来大家就叫他毛哥,毛哥的话总能说进大家的心坎里。那一个月的夜里,我们几乎把D区所有的毛片都看了个遍。那一个月的夜里我遗精频繁,内裤洗得特勤快。比我还勤快的是我下铺那个山东汉子。这大大改观了我对北方男子的爷们形象,瞧他洗的,还是多干净的。
每个周末我都去杯子的店里白吃白喝的,虽然杯子觉得我很厉害,可那么些日子里我也就卖了4台电脑,而且其中3台是卖给了同学。起初同学并不是很愿意买,说我怎么好意思赚兄弟的钱。于是我告诉他们杯子很漂亮,又单身,还是个富婆。很快他们各自打扮了一番,揣着巨款跟我去了杯子的店。回去后他们跟我说杯子在店里看他们时眼睛老是一眨一眨的,显然是在放电。我说放毛的电,有那么电的嘛,象翻白眼似的。说完我学着杯子的样子眼睛一眨一眨的,眨了几下眼睛就酸了,看来放电还真不容易。眨完眼我就拿着当天的回扣请他们吃火锅去,那三屁娃吃到最后肚子都圆了,辣得都鼻涕眼泪一大把了还在拼命吃,吃得我差点就倒贴了。
我就那么点业绩了,每次杯子发我工资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拿,但最后都拿了。所以我觉得我亏欠了杯子。当有一天杯子说她想学英语时我就自荐当她老师,即使我四级都没过。
杯子长得高高的,五官也不歪。只可惜头发染成了半红不黄的颜色,而且左耳5个洞5个环,右耳3个洞2个环,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杯子说她只念到初中就跟着母亲出来做服装生意了,现在又自己独立出来做电脑生意。我问杯子你多大了,她只说比我大,可具体大多少她总不肯说。我又问杯子你有多少家当,她说够她办嫁妆了,只是不会嫁我。
杯子住的楼下有一个破旧的体育场。有一天我们坐在草地上,我教她英语。看到有人在踢足球,她就问足球用英语怎么说,我说伏特波。然后她又问篮球,我说巴斯科特波。看到天上栽下来的风筝她又问风筝怎么说。我说不知道,下一次的时候告诉你。
下一次的时候我们都把风筝忘了,下一次的时候天下着雨。我在杯子的屋子里教她英语。她留我吃晚饭。杯子做了三个菜,第一个很难吃,第二个也很难吃,第三个简直不能吃。吃完了晚饭天还在下雨,而且很大。杯子说雨下这么大你别回去了。我说我不回去了。
推开窗子,外面已是黑漆漆的一片。我点了根烟望着黑暗中零星的灯火,想着今晚会发生些什么,心就仆仆的跳得厉害。看了那么多毛片,大多数都已经忘记了。只有一张印象稍微深刻些,里面介绍了许多****的姿势。而那些姿势也基本忘记了,只记得一些名字,比如:常娥奔月、老树盘根,甚至还有尤抱琵琶半遮面,具体是怎么抱的怎么遮的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想到自己还是只如此菜的鸟,心就跳得更厉害了。
洗过澡之后,我们并排躺在床上,杯子眼睛一眨一眨地朝我奸笑。我一样奸笑着注视她。我又一次感到她手的温柔,然后我还手了。我只会几个很俗的动作,而且每一个都不省力,很快我就气喘吁吁的。结束后杯子跟我并排躺着,说了很多很多话,前面的我都听到了,可后面我就模糊了。只是感觉有人在说话,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了。
清晨的时候,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绵绵的东西在胳膊上游走,是杯子的手。那手在我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于是我彻底醒了。杯子把我的头扳到她那边,说:再来一次。
那一刻我感到一切都是这么美好,我可以将就杯子的半黄不红的头发,也试着去习惯她那8个耳洞7个环。于是我又问杯子你多大了,她说比我大,可究竟大多少她还是没有说。我又问杯子你有多少家当,她说够她办嫁妆了,只是不会嫁我。直到走的时候,我也没告诉杯子其实这是我第一次。也许第几次并不重要,因为我感觉已经真的有那么点爱上了她 。
自那以后,我便更卖力的为杯子卖电脑了,业绩也小有上升。我依旧教杯子英语,也曾试着教她做菜,可她知道我会做菜后便不再入厨房了。我成了家教兼家政。偶尔冲动了,我就找个借口不回去。只是我不只是在下雨天才冲动, 更多不下雨的时候我也冲动。我就常常需要找些借口来留下。虽然找不找借口并不影响后续,但是找了借口之后就感觉罪恶感小了不少。而杯子的罪恶感显然要小些,虽然她也找借口,但她的借口总是一成不变的那句:“哎,牛小吹啊,我跟你说,我感觉我今天特想学习,你就留下来多教我几句吧。”而我留下来后教她的总是那么几个词,诸如fuck、 come on baby之类的。我总觉得像杯子这样找同样的借口只会增加我的罪恶感,所以我要是这次说:“杯子,今晚月黑风高的,我怕回去时遇到流氓 ,我就留下来等明天白天安全了再走吧。”那我下一次的时候就会说:“杯子,今晚风高月黑的,我怕会有流氓闯进你家里,我还是留下来替你看着吧。”杯子总是笑我的借口太假。可每当我一照镜子,就会觉得自己还是多老实的。
跟着杯子销售做久了,脸皮就厚了,脸皮够厚了,提成也就多了。在开始有了点钱后,我琢磨着是不是该买点东西送给杯子。我问强哥,你女人生日你送她什么了。强哥说:丁字裤。在我认识后杯子后她的第一个生日,我把解放碑各大商场的内衣店都转了个遍。我肯定我当时是脸红了,所以我就觉得虽然我不是处男了,可我单纯依旧。既然单纯依旧了,我就没脸皮把丁字裤买回来。那天夜里我一夜没睡,我盯着杯子发给我的照片画了一个通宵。我把她半红不黄的头发都画得很细致,还有她那8个耳洞7个耳环,画完后我都觉得自己已然是个伟大的画家了。于是画家满意的睡了。
不知为何,在杯子生日那天我盯着画看了很久,有些舍不得把画送给她。我把画卷起来塞进了衣柜,然后又去解放碑买了8个耳环送给了杯子。买的时候我坚持要买7个,可老板娘说耳环都是成对的,你买了7个剩下的我卖给谁去。想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我买了8个,付钱的时候心里直嘀咕杯子的狡猾。过完杯子的生日后,我的寒假也就来临了。我上火车的时候杯子来送我,她没有说什么话,塞了几包烟给我就回头走了。于是我在车上抽烟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杯子。
一年一晃就过去了,带着繁重的行李我回到了家乡。回去时我已没有了家,拆迁了,而新房子还没造好。一家人在外租了两间房子住。上海的夏天很热,租的房子没有空调。这对怕热的我来说很要命。更要命的是房东有个美丽的女儿,经常用眼神来勾引赤膊的我。当然那勾引的眼神完全是我的一厢情愿。自决定要找个女朋友开始我便一直幻想着有个女人来勾引我。我当然是矜持地拒绝。但无奈勾引太过于强烈使我把持不住,成了她的俘虏。这幻想在每一个女生多打望我两眼时都会产生,但快一年了,这终究还是个幻想。而如今这幻想又一次产生,而且比任何一次都强烈。
有一天夜里妈妈喊我去把房东的女儿泡了,那样房东就不好意思收我们房租了。我第一次相信我的聪明有一部分是遗传来的。
我开始留意这个美丽的丫头。她经常穿着件花格子睡衣在村子里闲转。
我略有失望地发现她的胸跟我期望的有些差距。但这失望在我吃完半个西瓜后就消散了。因为她居然主动跟我搭讪,这让我很是惊喜。因此我决定原谅了她的差距。
第一次交流之后是更多的交流。我们开始一起聊天,一起看书,一起吃西瓜,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一样也没做。后来成为副教授之后我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不存在不该做的事,存在的只是不敢做的。当然,后来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年的夏天,我经常跟着一个穿花格子睡衣的丫头在村子里瞎转。我把她所有对我说的对我做的都幻想成是对我的勾引。而对于勾引我应该矜持的拒绝。拒绝的同时我又渴望着更强烈的勾引。但有些日子过去了,更强烈的勾引始终没有出现。于是我做了出生以来最勇敢的一个决定,我要去强烈地勾引这个美丽的丫头。
我问堂兄你是怎么把到美丽贤惠的嫂子的。他深沉地说:装深沉。
那一年的夏天我尤为深沉。我经常拉着一个穿花格子睡衣的丫头去村后的小河钓鱼。
妈妈跟我说我该泡了房东的女儿,那样房东就不好意思收房租了。
爸爸说钓鱼要有耐心。
奶奶跟我说我不在的日子里那小妹妹很照顾她。
夏天还没有结束,我又背着繁重的行李去往重庆了。
火车上我收到那丫头的短信,说我过年回去时我们家的新房子还造不好,我还得住她家里。回来时该多带些吃的贿赂她,她可以考虑让妈妈减少我们的租金。
人都走了还来勾引。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些对不起杯子,于是我又开始使劲地想她。
大三了,走路时都是左摇右摆的,打望的眼神能把新来的大一小妹妹盯得泛红。没人再提看毛片了,大家一致认为那东西粗俗。隔壁入住了新来的大一。我们把那DVD机子低价处理给了他们,并送了些毛片。他们象看上帝一样看着我们,几乎就要流泪了,“大哥,以后小弟们就靠你们罩了。”他们一致奉已经脚踏三条船的强哥为教授。在我连哄带骗地拉他们去杯子店里买了电脑后,他们又说我至少也是个副教授级别的。结果那一学期教授重修四门,副教授重修两门。
大三的功课变多了,去杯子家的日子比以前就少了。睡在宿舍的日子我总是失眠,在上铺翻来覆去的。下铺的山东汉就发话了:牛小吹,是不是又想看毛片了。然后其他人都笑了。小郭说:感觉班上那个猫儿好像对你有点兴趣,你可以试探一下。伟哥说:不是有杯子么,去找她,多方便。哪像我这种光棍,把被子夹夹紧,闭上眼就当成是女人睡了。然后我就常常学着伟哥夹着被子睡。
在上心理学课的时候,老师说,如果一个异性拿着小时候的照片给你看,那很有可能是喜欢上你了。然后我便想我看过哪些女孩子的照片,然后很失望的发现一个都没有。我又想我拿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给谁看了,然后才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都没了。第二天的时候,小郭拿着他小时候的照片去给他女朋友看,我们真惊讶这家伙怎么小时候照片就随身带的,还是露臀的。而回来的时候小郭一脸郁闷,原来他女朋友不仅说他小时候一点都不好看,还拒绝了小郭提出的看她小时候照片的要求。小郭就觉得,从心理学角度讲,他女朋友不喜欢他。但小郭又说,从他女朋友平时对他的表现来看,没理由不喜欢他的啊。喝酒的时候小郭喝得不多,不过也够他醉了。小郭倒在床上骂心理学老师胡说,毫无根据。于是最后的考试小郭没及格。
我也饶有兴趣地问杯子有没有小时候的照片,杯子却诡异地笑着说她想去拍写真。她说她现在最美了,再几年,就黄了。潘金莲在她最美的时候遇上了武松和西门庆,然后惨死在武松刀下,致死她也没有看到西门庆小时候的照片。我在看完杯子小时候的照片后跟杯子一起去了摄影楼,在我看来,那满脸胡渣的摄影师就像西门庆。我抽着烟,在边上看西门庆色迷迷地给杯子拍照。果然西门庆不是好东西,这家伙居然问杯子要不要拍裸的,说现在很多人都来拍裸的。我在脑中便形成了一个画面,我拿着刀将他脑袋砍下了,血喷溅在武大郎的灵幡上,然后我抱着潘金莲笑着出了灵堂。出了影楼我拉着杯子的手说:那摄影师真好色,居然想来裸的。杯子说:要不回了家你给我拍。我连声说好。于是胳膊又被杯子狠狠拧了一下。
晚上我告诉杯子,曾经我也去拉一个女孩子的手,可她缩回去了。杯子笑着拿来一面镜子让我看。我不是很明白。杯子笑着说:“你看你这熊样,人家能不缩吗?”我一把扔掉了镜子,扑上了杯子。那一晚我没有戴套子,那一晚我们做了4次。最后满身是汗,我们蹬掉了被子,将身子****在黑暗中。黑暗中,杯子又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慢悠悠地开始讲她的故事,这一次我没有睡着。
杯子说她初中毕业就没有再上学了,跟着母亲出来做服装生意。每天5点多钟她们便赶车去朝天门市场进货,然后在各地摆摊,一直到很晚。生意时好时坏,日子勉强能过。在她18岁那年,家中父亲病重了,母亲不得不回去照顾父亲,留她一个在重庆。很快父亲丢下了他们。很快她丢掉了服装生意。她开始在一家小餐馆打工。每天早上她都在店门口卖包子,经常有一个30多岁的男人来买她的包子。不久后那男人把她养在家里。她和那男人这样过了两年。后来她离开了那男人,在电脑城里当促销。她做得很勤奋,自己也自学了不少电脑知识。干了几年后老板器重她,把店交给她管理。母亲回去后就再也没来重庆了,父亲死了一年后哥哥就结婚了。她回去了几次感觉嫂子很敌视她,于是她就很少回家了。
杯子的故事听了一半不到我就疲软下去了,第5次便没有出现。我转过头,也把杯子的头扳过来,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看着。看了很久我笑了下,杯子也笑了。她说她学电脑时就常觉得自己英语太差劲了。于是她就常常想好好学英语,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学英语竟然学成了这样。然后她就一直骂我不老实。我把被子拉起来盖好,就没再不老实了。我们一直聊一直聊就到了天亮。中间我一直想跟杯子说我好像喜欢上她了,可到杯子睡着了我还是没说出口。
第二天回宿舍的路上,经过9栋女生宿舍门前的时候,有小两口在吵架。女的哭着不停地说:“怎么办?你说要怎么办?”男的站在边上似乎也一筹莫展。我想肯定是安全措施没落实,不小心有了。我突然想到昨晚上没戴套子,急急地就打电话给杯子。杯子在那头大吼:“想得美,我用药抹杀了。”我又是放松又是失落.
杯子时常想拉着我的耳朵去打个洞,然后把剩下的一个耳环让我戴上。我死活不肯。于是杯子一直埋怨我没情调。
没情调的牛小吹有一天突发奇想地拉着杯子要去爬山。那座山叫歌乐山,据说小萝卜头曾经就被关在那里。天阴飕飕的,有点凉,我背了一大包东西跟杯子来到了山脚。而杯子则象征性地背了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包,而里面,自然是一些女人的琐事。杯子说她从小爬山的,脚力一定比我好,但她爬在半山腰的时候却执意要我背她。我是不太懂得拒绝的人,更何况是杯子。所以虽然我的脚已开始作痛,我依旧让杯子爬上了我的背。于是没走多远,我俩一起倒在了半山腰,我不停地喘气,但我却发现我越喘越急,好像气永远都吸不够。我知道我的病要犯了,那该死的早搏,我宁愿在****的时候它发作。我的心脏疾速地跳,我看见胸口的衣服都开始跟着跳动。渐渐的,眼睛开始发昏,在失去视觉前我看见杯子模模糊糊在我面前嚷嚷,至于她嚷的什么我也听得模模糊糊的。然后我就笑了,我说杯子,说不定这次要完蛋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出声音来,我只是下意识地说这些话,但自己却什么都听不到。我感觉杯子扶着我慢慢地躺下,头枕着软软的东西,我猜是杯子的大腿,我便笑得很灿烂。
躺在黑暗里,周围一片寂静。我张着口喘气。脑子里闪过很多很多人,堂姐堂兄父亲母亲奶奶绣绣痞子甲痞子乙伟哥小郭……在最后定格在了爷爷。然后我便坚信,这一生我最爱的是我爷爷。然后我便想我还爱谁。于是我使劲地搜索杯子的脸。
杯子的腿真舒服,我躺着一动也不想动,心跳竟慢慢地恢复下来。当我确定自己已死不了的时候,我睁开了眼。没有看见杯子的脸,而是阴霾的天空,看上去很低,很沉。在重庆生活这么久了,这天空始终是这样,压抑,沉闷,却又鼓动着那些骚动的心。我转过头,杯子正楞着,两条大腿都分明绻在那里。那我枕的是什么?杯子的包,我一下反映过来,然后我又笑着闭上眼,后悔不该睁开眼,该在杯子的大腿上多躺一会。
杯子的手在我额头上轻抚,说她看电视里人家总是这样对待病人,表示关怀。她也关怀一下我。我不做声,静静地感受杯子的关怀。杯子继续说,她刚才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想也许牛小吹就要这么死了,她有想过叫救护车,但她没有叫。她喜欢现在这样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而救护车的叫声太刺耳。
杯子的手很凉。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杯子的脸,杯子的眼睛。我试着从杯子的眼睛里看看自己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但那里已被泪水占据,我的人在里面扭曲着。我用手指了指枕着的包,说:杯子,能不能把这包换成你的大腿?
杯子笑了。我知道她又要做什么了。那手从我的额头移到右手臂上,使劲地拧。我疼得又笑又哭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后来我们再没有往上爬了,我们也便没有看见那关压小萝卜头的监狱。下山的时候杯子没再喊我背她,她说那样肯定会两个人一起滚下去的。
坐在回去的车上时,杯子抓着我的手说她会算命。她数着边上的纹路说,有三根,我这辈子会爱上3个女人。然后说这条线有分叉,而后合并,估计在我30岁左右的时候会同时和两个女人一起纠缠。然后她故作伤心地说,哎,这线怎么这么短,怎么看都是个短命鬼。短不短命我倒不是很在乎,我看着那条分叉,想我30岁的时候难道要脚踏两条船了。那强哥现在踏着三条船不是应该有三条叉,回去我要去研究研究他的手。
我抓着强哥的手的时候他学着女人腔说:锅锅,温柔点撒!我抑制着虐待他的冲动仔细地看他的手。我没有看到三条叉,但我还是在想我的30岁也许真的会跟两个女人纠缠,其中一个会不会是杯子。然后我又问自己,为何要想杯子是两个中的一个,而不是一个中的一个?
这疑问一直伴随着我到了大四。对于大四,感觉好像是个少女终于盼来了初红一样让我们兴奋。因为终于不用上课了,一生的学堂课也就在这里结束了。
刚开学就得知了个很好的消息,强哥的三个女友中的一个毕业走了,另一个也开始踏两船了,剩下的一个我们都对她感到可惜,因为她说强哥是她初恋。
大四开始了不久,就要实习了。路有点远,我便不能常常地去看杯子了。实习的是一家房地产公司,那时候正好重庆在建大学城,实习的公司接到了那里的一个项目。车子从重庆师范大学出发,出发前我跟毛哥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坐上车后毛哥说,重师的女人好像没见过帅哥一样,看得我脸都发烫了。我做作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脸,然后说,我的比你烫。脸很快被窗子里灌进来的风吹凉了。我们到了一片很是荒凉的地方。我们跟着经理在这荒凉的地方胡乱转了一圈,意外地发现四周没有饭馆。然后我们又开始急着找车,最后找了一辆很形象的“摆摆车”。这车摆了约二十分钟左右到了重庆大学的新校区,我们找到了馆子。吃饭的时候不断有女生出入,经理左看右看地说,我回去建议公司在这里建日租房。我跟毛哥也左看右看的,笑经理的日租房。
实习了半年学到了不少,人也晒得更黑了。回到学校的时候杯子在车站接我,然后去了杯子的家里。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跟杯子老是重复着一些话:
你就要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
嗯,时间真快。我们认识都三年了。
后不后悔认识我?
不啊,怎么会呢?
毕业了要回上海吧。
嗯,也许吧,但我想留在重庆。
为了我么,不值的。还是回上海好,毕竟那里机会多。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辈子给你打工的。
别傻了,你也知道的,你给我打工我都亏钱的。
那我在重庆找别的工作,我一定会努力。
你父母就你一个,你不回去他们谁来照顾?
我把他们接到重庆来吧!
你觉得老人愿意离开他们呆了一辈子的地方么?
可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别傻了,我一直当你是弟弟。
那我们不是乱伦?
乱伦又怎样?我们又不生孩子。
可我从不把你当姐姐。
后来我们俩就一直在是不是姐姐是不是弟弟地争论着,直到天亮我还是赢不了杯子。
拿到毕业证书那天,杯子说:我们再去爬一次歌乐山吧,上次去了都没到山顶,这次一定要到顶了才下来。
这一次我们真的到山顶了,杯子没再要求我背她。她到山顶的时候我还有些距离,于是她大声地喊:牛小吹,加油!姐姐等着你。然后她哈哈地笑。
到了山顶后我一屁股坐到一块石板上,累喘吁吁的。杯子挨着我坐下。
我跟她讲起我第一天到重庆的时候,我就想着到这种高山上来打野炮。我以为杯子会骂我流氓,想不到她说:那我们来打吧。
打完之后我们躺在了石板上。我望着浑浊的天空,说:杯子,嫁给我吧!
杯子没有回头看我,许久,她说:说了多少遍了,我不会嫁你。
那是我最后一次问杯子了,我当时有些生气,想我以后再也不会问了。但我没有想到从那之后我连问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们在石板上躺了很久。不知不觉,我的眼睛开始湿润。在第一滴泪滑落的时候,我回过头去看杯子。我想用眼泪证明我所说的都是真心的。可回了头看到杯子的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虽然我们一句话都不说,可我依旧舍不得下山。我闭上眼睛,装作看不到天黑。可过了一会,杯子摇摇我说,该走了。
下山的时候我们依旧沉默,我故意放慢脚步想这山永远没底该多好。可杯子却没有回头看我,也许她不知道我已经慢她很远一段距离了,也许她知道。不管知不知道,她都没有像上山时那样等我。等我到山脚的时候,已不见了杯子,她发来一条短信: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学校休息吧。
我没有回她的短信,感觉这仿佛就是一场梦。梦醒的时候就该离开了。送走了几个同学之后,我又去送猫儿,因为前一天晚上她跟我说,我明天下午1点的火车,你能送送我么。
我帮猫儿大包小包地都提上火车之后下了车,她走出来谢我。她说:虽然你很少来上课,但你有没有发现只要你来上课了,我都坐在你后面。
她没有等我回答,就转身上了车。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个问句。
通宵排队买票之后我一个人在寝室睡得死死的,醒来已是傍晚,手机上有条未读的短信。打开一看,是杯子发来的,她说:其实我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
这短信我读了好多遍,然后打开电脑,在校园论坛上发了个帖子:转手13日去上海的K73硬卧一张,有要的联系13764110XXX。
后来我就一直盯着这个帖子看,我想要是卖掉了我就留在重庆,要是卖不掉我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