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零一四年的二月十六日，我独自一人搭乘火车到达z市，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我走出候车厅，前往开往学校的公交站。若是没有变化，这个时候还是有一辆车会经过的，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我前去的路上一直少有行人，四处显得格外冷清，恍若以前那个喧嚣的城市都已完全睡下，只有我还在醒着。此时的天空正在飘着小雪，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来仿佛很美丽，我却完全没有这份闲情雅致去看这些，只是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便掏出手机打算上会网。

  “见鬼。”好像是要跟我过不去似的，明明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就是没办法进到网页去，我试了半天只好放弃。也不知我就这样无聊的呆了多久，才看见从左边有幽幽的光射过来，我扭头一看，是了，我等的车来了。待司机将车停住，我便提着大包小包上去。

      “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作伴。”我投了币后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车便缓缓开动了。我看了看左右，现在除我和司机外，车上另外还有五个人，在我右前方坐的，是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头，他在那眯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在我后面一段距离的双人座上，有两个男人一起坐着，他们的关系不像是朋友。在我右手边不远处，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的打扮看起来是有些平常，但模样倒也算姣好。

还有一个人，自打我一上车就觉得很奇怪，她一直坐着那一动不动，戴着黑色的帽子把帽檐压得很低，又把自己穿的那件蓝黑风衣领竖起来，几乎完全看不她的脸。我在心里想着：“又是一个怪人。”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隐隐觉得她很熟悉，又不记得在何处见过。或许是错觉吧，人经常会有这样的错觉，我这样回答自己。之后我也就不再继续在意公交车上的情况，而是掏出手机继续看以前下好的电子书。

如此持续了数十分钟后，我听到一个声音高声叫骂司机道：“你到底认不认路，大半夜还兜圈子。”说话的是我后面的那个高瘦男子，一副得势不饶人的感觉。

那司机也不是软柿子，他回声道：“路怎么走我比你清楚，要坐坐，不做就下去！”

“哎，你怎么说话的……”他口里骂骂咧咧冲上前去像是要找司机麻烦。

“算了算了，都忍忍吧，大晚上的，都消消火。”那个杵着拐棍的老头连忙上前插话阻止。

高瘦男子说：“你他妈少倚老卖老，丢人。”但还是回到了座位。

我心里一阵冷笑，吵吧吵吧，又不关我的事，如果不是在车上，我连听都懒得听。我正要在继续看书的时候，那高瘦男人旁边的黑胖男人沉声说：“喂，师父，不是我兄弟说你，你自己看看，这地方咱们都过了三次了。”

我听到他的话虽有疑问，但还是扭头朝着右边望去，正好看见我刚才上车时的站台。我心里一惊，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上车后车就一直没动吗？不可能，明明感觉到车在行驶。或者拐错弯了？者更不可能，我经常坐这一路线，知道就算再不认识路的人，也不会开车十几分钟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那公车司机也注意到情况有些异常，他喃喃自语说：“怎么可能，这条路天天都在走，闭着眼睛都不可能出错。”

高瘦男子一脸轻蔑道：“自己走错了还死不认账，怎么不牛了？继续说啊！”

我看着他的样子就觉得讨厌，但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个神秘的女子，总觉得她能告诉我为什么。可是她却还是一动不动，好像车上的事与她完全无关。可是在隐约之间，我仿佛看到她在微笑。

“不行，我要下去，快停车。”那老头在前面喊着司机，大概是人老了就很敏感，觉得很害怕吧。司机似乎在前面尝试着什么，可是车却没有任何停住的样子，过了会儿，他苦笑着对我们说：“现在我也控制不了了，你们看，我就算不管它也会照走不误。”

这怎么可能?我在心里疑问着，可是我确实看见司机从驾驶处出来和我们说话，此时的驾驶室空无一人，而车却依然行驶。高瘦男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去操纵方向盘，可是无论他如何动作，都没有任何效果，他无奈的看着那个黑胖男人。

此时车内的气氛降到冰点，中年女人的牙齿不停在抖动，她哆嗦着问我们说：“难倒是……”

黑胖男人却不管这些，他站起来一脚踹开窗户玻璃说：“我打算跳车，谁和我一起？”

那老人有些惊恐，他这样的年纪，是没办法跳车的，中年妇女有些犹豫，只有那个高瘦男子立马走上前去。

“小子，你呢？”黑胖男人问我。

我这时没有主意，只是看着那个神秘女子，想问她愿不愿意跳车，她似乎在回应我似的缓缓说：“如果你离开这辆车，就死定了。”

黑胖男人回过身来对着她喝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些什么？”

那高瘦男子便立马走到她身前叫嚣道：“少在这装神弄鬼！”他伸手便想去抓这女子，可是他的手还没到，便一把被那女子擒住，然后反手一掷，就将他扔在一边，并站起来说：“别搞错了，我在这里，是保证你们不会全部被杀的。”

这时我方见到她的样貌，她身材高挑皮肤惨白，面目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视着我们说：“你们出现在这里并非是偶然，要想活命，就必须坦陈自己的过错。”

黑胖男人冷笑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回道：“我吗？驱鬼的。”

鬼？难道真的有吗？我看着她觉得不可思议，那黑胖男人却高叫道：“所以说你说这一切都是鬼做的吗？别开玩笑了，老子才不信这些呢！”

那个老人听了他的话却在一旁冷笑道：“是啊，要是相信这些，你只怕早就不干这个行当了。”

黑胖男人恶狠狠的看着老头，老头却毫不在意，他继续说：“这两年放高利贷挣了很多钱吧，说不定今天会撞鬼，都是因为你呢！”

高瘦男子一把抓住老头的衣襟骂道：“老小子，不想活了你。”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中年女子指着老头骂道，“我记起你了，你是专门碰瓷的。”

黑胖男人咧嘴笑道：“原来是个碰瓷的，哈哈。”

老头挣开高瘦男子，整理衣服道：“那也比你们强。”

司机惶恐道：“与其争论这些，还不如想办法早点离开这！”

中年女人一把拉住神秘女子的手说：“妹妹，你不是捉鬼的吗，快想想办法，我不想在这……”

神秘女子无奈的摇摇头，走到了车中间挥手道：“就先把幻象撤开吧。”她的话语一落，便已看不清窗外的任何情况，既没有雪，也没有路灯，只有无边的黑暗把我们包裹着。神秘女子说道：“我可以除鬼，但必须要知道它因何而产生。”

那老头惊异道：“这算什么？”

神秘女子道：“我说过，你们在这辆车上是有原因的，也就不要抱着我是无辜的这种想法。与其求我救命，不如先说说自己来这的原因吧！”

突然之间车身振动，紧接着就是某种动物的爪子抓玻璃的声音，吱吱吱得让人听了无比难受。车内的灯也开始一闪一闪，照耀着车内忽明忽暗，每个人此时都胆颤心惊。神秘女子见状低沉说道：“来了！”她连忙跑到车尾，对着那里比划一番后，并回手扔来一样东西说：“怨灵子夜聚集，现在它的力量越来越大，我必须要知道它因何怨恨才能灭除。如果你们拖得时间越久，死的人也就会越多。”

我低头一看她扔过来的东西，是一对筷子。一根立着，一根平在立着的筷子尖上摇摇晃晃，似倒不倒。她走过来解释道：“这会指引你们向往正确答案。”

只见那平着的筷子缓缓移动指向公车司机。高瘦男子立马指着司机高声问道：“快说，你干过什么？”

司机摇头泣道：“不，那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有意的……”

“什么？”高瘦男子正要打他，就听见公交车外的抓声越来越大，并伴随着咯吱吱的咀嚼声音，听来异常惊悚。更要命的是，车内的灯一下子完全熄灭，车内暗黑阴沉看不到任何动静，唯有刚才那女子扔来的筷子在那里莹莹发光，照耀着每个人惊恐的表情。外面的风滚滚怒号，车身的晃动也越来越厉害，众人惊慌失措，中年女人更是在那抽泣。接着我仿佛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而后一阵叮当的响声过去，便感觉车内有强风灌入，吹得人冰冷发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头的惊呼在公交车内回响，又转而被风吹散。

然后我们听见公车司机“啊”的一声大叫，接着风静了，灯也缓缓亮起，只是在司机的眼上，多了三道划痕。他被刚才的一切吓得魂不附体，在那哭诉说：“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我没有注意，她就突然出现，我没有注意……”

筷子便继续移动，指到黑胖男人，那老头一见如此，立马上前抓住他泣道：“是你，都是你引起的，你害死了人，她现在来报仇了。啊，哈哈，她要来了……你连累了我们。”

黑胖男人一把甩开老头说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我记得是那么有一个女人，她老公得病死了，欠了一屁股债，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听说还有人碰瓷，是你吧，你把她逼到绝路的。”

老头反驳道：“她真的撞上我了，而且，我也没要她多少钱……”

黑胖男人道：“我看你是看她好骗吧！还有你，司机，我记得当时是那女人跑的太快撞到了公交车，可是，那辆车没有停就走了……哈哈，是这样吗？你撞了人就那么逃走了。”

“那还不全都是因为你们？”司机愤怒道，“一定是你们逼她还钱，才会撞到车的。”

黑胖男人一声冷笑，现在只有他完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蔑斜着看着那个和他在一起的高瘦男子，他自刚才之后一直吓得瑟瑟发抖。只见他猛然之间一把抓过高瘦男子一推，把他摔在地上，并说道：“早就告诉你对女人要温柔，结果怎么样？现在你就抵命吧！来吧，你个贱女人，快来杀了他，这样你就算报仇了，快来啊，哈哈。”

四周的响动再次密集，咕噜噜声音即是像在笑也是像在哭诉，听的人只觉头皮发麻，一瞬之间车内灯光再灭，四周咕咚咕咚像是什么东西在流动，给人感觉黏糊糊的。在黑暗中我听到那个高瘦男子在哭，他边哭边说道：“什么都是我，是你，我都是听你的，你让我做的……”

他的声音忽然就戛然而止，我心中有一丝不安的感觉，接着又听那老头的声音混杂在内，他高声叫道：“这又关我什么事？姑娘，还没到时候吗？求求你快让我离开……”

“是我对不起你，我，我不该喝酒，也不该离开……”司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其他声音，无法在听到其他。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可是那个中年女人呢，她做了什么？

“那么你呢？”神秘女子的话传到我耳边，“你做了什么？”

现在所有的声音都已经停止，我处在既黑暗又安静的公交车内，这个神秘女子，她是我唯一的同伴。

我摸索着坐了下来，思索片刻后做了答复：“我什么也没有做！”

“原来是这样，你不管不问其他事物，从一开始就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看着他们互相责怪和推卸责任，你只是关心自己吗？看你对于都不是很害怕的样子，是连自己都不关心吗？多么冷漠！”

“你说这就是人性吗？”我回想起那个深夜里，自己走过这条街时，看见有一个女人躺在地上，四处都是血。我听见她的呼喊，那个时候她还活着。而我就那么默默的走开了，当时应该救她的吧，或者报警，如果有可能她会活着，我却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在自己的范围内从不去关心他人？”

“……”

“所以我要死了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你们把事情讲出来吗？”她开口问说着，“厉鬼是由怨气而成，这不仅会伤害到人，也会让它们不断轮回在痛苦之中。我是可以驱鬼，却无法改变人的命数，在这辆公交车上，必须有人要死。而我的存在，也只是保证怨灵不会把其他人也杀掉。现在一切已经结束，所以……”

“原来你只是超度不是驱除，真善良啊。”我再黑暗中感觉她做着什么，接着便一阵昏迷。

……

恍惚之间我感觉到了亮光，睁开眼慢慢看时，发现我还是在公车上坐着，外面的雪依然在飘，昏暗的路灯照耀下，已看得出积雪了，然而四处依旧寂静。梦吗？我前后张望，只看见车上只有一个带着耳机的小伙子，像是和我同校，他见我看他就跟我打手势。

而我再仔细看这辆车时，发现这个公交车根本就不是我刚才坐的那一辆。为什么会这样？我对眼前的一切都迷惑了，如果是梦怎么可能那么真实？可是如果不是梦又怎么解释这一切？就在我苦思之际，一旁有一辆公交车反向而过，我仔细一看，那辆车才是我刚才坐的，还有那个司机也在上面，只是车里没有一人乘坐。而那辆车过去后，我又看到在马路那边，有个女人从手上拿下什么东西放在地上，站了一会就离去了，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笑了，然后慢慢举起手，对着后面的同校生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然后，车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