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的车程刚到一半,便接到婆婆的电话,说是家里的黑皮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吓得离家出走了。大家不以为意,一边好言抚慰不知所措的婆婆,一边集体哂笑起黑皮的胆小来,更是把黑皮两年来关于胆小的糗事又翻出来,惹得车里笑声不断。
车子开到婆婆家,果然不再有黑皮雀跃着相迎,摇尾扭身地逐一招呼着领进家门。以前一直不喜欢黑皮这种过份热情的劲头,每次黑皮在我面前雀跃着迎我,我都会嫌恶地呵斥,并且明确告知它我不是爱狗人士。以至于后来每次黑皮在和其他客人招呼完,抬眼看到我,就只是象征性地绕我一圈便径直领大家进屋。但是今天,没有了黑皮的“欢迎仪式”,我竟倍感失落。
丢了黑皮,我这个“非爱狗人士”都尚且如此,更遑论与黑皮朝夕相处的婆婆,用痛苦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整整一上午,婆婆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看着都有些心疼。
因为要担负团年饭的重任,我一个人被困在厨房里,虽然各种煎炸蒸炒有条不紊进行着,也不忘了竖起耳朵留意关于黑皮离家出走事件的进展——大年三十上午的鞭炮声里,一家人兵分几路,在屋前屋后的各个路口扯着嗓子唤黑皮。要是往常,唤不了两声,那条身形高大俊逸,披着浑身油亮黑黄皮毛的帅狗狗必定从某个路口冷不防地窜出来,但是今天,唤也唤了,寻也寻了,黑皮依然踪影全无。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的婆婆甚至信起了迷信,到据说预言很准的邻居家征询起黑皮的下落来。对方模棱两可的回答更是让婆婆万念俱灰,笃定黑皮是再也回不来了。
好不容易捱到团年饭上桌,面对着满桌的菜肴,更是勾起了大家对黑皮的怀念。“今天这么多好菜,只可惜黑皮不在,倒是成全了黑猫(婆婆养的另一只泰迪)。”婆婆则一直负疚而紧张,嘴里一直念叨着“早知道黑皮这么胆小,我上去准备祭祀的时候就应该把它锁在院子里……”;“它被炮仗声吓成那个样子,动也不敢动地缩成一团,在外头别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拐带回家”。至于黑皮被别人拐带回家的后果,一家人都讳莫如深……
“汪——汪!”正自穿梭在桌下捡食的黑猫突然窜出房门,对着大门口的方向吠起来。“不会是黑皮回来了吧!”我就近出门一看,身形高大,毛皮黑黄油亮,三角眼,俩耳朵一只竖立,一只耷拉……不是黑皮又是谁?只是目光不再似昔日那般高贵坚定,取而代之的是闪烁而游离,躲过大家惊喜地征询,热烈地欢迎,神情木然得有些狼狈地蹭到婆婆身边。婆婆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先是连着犒赏了几大块羊肉,又细心地发现了黑皮走姿的异样,笃定它是被某个坏小子欺负了……婆婆越是心疼,黑皮的走姿便越发跛得厉害。一直到我一语道破:“黑皮肯定是离家出走回来怕大家打,用的苦肉计假装跛了脚”。黑皮才正常走起路来。即便如此,婆婆还坚持说是因为黑皮超强的自愈能力。
胆小如鼠,仓皇出逃,狼狈归家,狡黠施计……一连番操作,便刷到了一大波存在感,称出了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份量,让婆婆在失而复得后更加宠溺——这便是黑皮,让我这个清醒的局外人又爱又恨,让局内的婆婆视若命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