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画重精神,主要在笔墨。画重笔墨,历代传承。去芜存真,由繁而简,炫烂之极,终归平淡。其笔墨精神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万古不变。以笔墨筑基,境界自出,画无境界当与版图一样。
书画贵在有法,尤其贵在有意,法可学而得之,意非学而得之,惟有多读书卷以发之,广见闻以廓之,故古人言“画为文之极”。境界,气韵,皆为中国书画之精神。
陈十田:1975年生,四川大竹人,定居北京, 吴悦石先生入室弟子。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创作院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北京它山书院院长,北京它山书院国画私塾班导师。作品被多家美术馆、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多家艺术报刊以及电视台专题采访介绍。出版有:《墨档案》、《一生是土》、《行中问道》、《陈十田书画印》、《山水百扇》、《陈十田书画小品集》等。
他说他一生是土,他说他行中问道。他守着一方砚田,就感觉有了十亩庄园。他的童年在四川大竹的山中度过,上山打柴,下河摸鱼,性格中有了山的笃静,水的细腻。
少年时起他有了画家梦,梦中的他曾随清湘道人的一叶扁舟漂游南北,也曾为王叔明掌灯研墨,还有董源、巨然、倪瓒、石溪、梅清、弘仁、渐江,他都曾一一随他们登山观海,宛如画中那个抱琴的童子,恭敬而幸福。
一梦醒来,恍然已是二十余年!其间他在新疆服过兵役,到北京读过美院。但更长的时间,他是跟随古人,悠游在唐宋元明清的画卷里。直至如今,他学得和古人一样,做了个白衣卿相,在艺术的王国里自由地逡巡。
他矢志“寄兴笔墨,写意山川”,步石涛之履,“搜尽奇峰打草稿”,于是足迹所至涉遍巴蜀,远及神州各地,如威海,如雁荡,如华山,如五台,如青城,如终南,凡可图画处,必亲往焉。
每到一处,得稿甚多,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取舍改造,图真传神。一切山川,都是地上之图画。他行走在其中,把自己也融为了一道风景。
陈十田画论:
作画立意贵奇。奇则生境,平中见奇尤可喜!行千里路,读古人书;游名山胜水,观风云雨露,滋养心府,胸中丘壑自出。
“书画同源”论自赵松雪始,历代画人皆奉为圭臬并践行之,故善书者善画,修书法是入画法的必经门庭。
笔墨不在多,多则赘疣。“推一车兵器不如寸刀击人”,笔简意繁为佳!
中国画以境界高低论优劣。国画有三境界,其一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其二为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其三为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故国画在境不在技,在意不在形。
师古法、师造化、师心迹,三者缺一不可。
画为文之极,书为心之声,故画有文心诗意为佳!
笔墨相合乃国画之要素。笔不离墨,离墨则无笔,墨不离笔,离笔则无墨,笔与墨会是为絪缊,氤氲不分,是为混沌。
吴昌硕先生自喻:“老缶画气不画形”,观其墨迹可知此言不虚。虽重“气”但法在,虽重“意”但形也在,白石老人也言:“太似媚俗,不似则欺世”,故法、意、形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画贵有气韵,韵从笔墨出,笔墨由心出,故有“法由心出”一语;气韵当以清气、逸气、书卷气为上。
书不入籀篆不得苍古之气,书不入魏晋不得散淡之韵,书不入唐楷不得中正之法,书不入宋元不得意象之味。书不入明清不得性灵之情。
作书须欹正相生、技道互进,作画亦复如是。
山水写生,贵在一“生”字。“生”即真,是“”神”与“气”,是“意”与“境”。五代山水画家荆浩《笔法记》中曰:“搜妙创真”;千山皆入画,只取一峰青,故写生乃写“真”。
隶书,上承籀篆古意,下开楷行笔法。以年代分,为汉隶、唐隶、清隶,“隶欲精而密”。习隶,当追求朴茂古雅,波澜不发。
吴悦石:十田的画有清气,有骨力,这得益于多年的诗文、书法的温养,他的山水画完全是自己的样式,但是法度又是从传统中来,其山水皴法像鱼鳞皴,有古法有新意。中国画尤其是大写意画的真正兴起要看六七十年代这批人,十田很有潜力,是这代人的佼佼者。
中国画:画俗容易画雅难!
在欣赏中国画的时候,常听人说到“匠气”、“俗气”等语汇,这属于雅与俗的理论。在古画论里如清代邹一桂《小山画谱》中,有“画忌六气”的说法。六气是哪六气呢?
一曰俗气 如村女涂脂,着花衣花裤,见之令人作呕,也叫庸俗气。
二曰匠气 也叫市井气,无笔法墨法,虽工细而无力无韵,如工艺品中的画面非常甜俗。
三曰火气 也叫霸悍气,用笔剑拔弩张,似乎苍老,习气纵横,着色艳丽。
四曰草气 就是草率气,急躁求成,油滑草率,笔墨漂浮,粗而不雅。
五曰闺阁气 即线条软弱,骨力全无,如妇女描花。
六曰蹴黑气 即污胀气,不知理法,无知妄作,远近不分,层次不明。
总而言之,均为“俗气”。按新的含义,都是从审美条件出发的,犯了六气的,最低限度格调不高。《学画浅说》里说:“笔墨间宁有稚气,毋有滞气;宁有霸气,毋有市气。滞则不生,市则多俗,俗尤不可染。去俗无他法,多读书,则书卷气上升,市俗气下降,学者慎之。”
“俗”同“雅”是相对的。古画论里,反对俗的同时就提倡“雅”。下面先看看有几种雅:
一、高雅 古淡天真,毫无色相
二、典雅 布局有法,行笔有本,有变化而不离规矩
三、隽雅 平原疏木,远岫寒沙,笔墨无多,其味无穷
四、和雅 神恬气静,躁妄之气,见之顿消
五、大雅 集前贤各家之长,自成风度
郑玄《周礼注》:“雅,正也。”文人画论中的所谓“雅”,涉及到画家的艺术风格,并反映画家的思想、意境与审美标准。当年在法国沙龙,徐悲鸿获了奖,老师达昂对他说:我教学生不是为了获奖,我要学生做大事。要有自己的东西,而不是去迎合某种东西。迎合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俗气。
所谓“雅”必须要有自己独特的东西,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有人多题几个字,觉得很了不起,自以为很有文化。画家要靠画来讲话,不是随便题几个字就有古意。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对“俗”字的含义,我们仅指“庸俗”而言,绝不指“世俗”,更不指“通俗”。如果平凡的、常见的事情就是俗气的,那吃饭最俗,是俗不可耐了。但吃饭又大有学问,吃饭中有文化。除了生活的必需、生命的延续的需要,还有许多精神内涵的东西,就看我们怎么从日常生活中来体会。
当年所谓的文人画家都不接受齐白石,说他的诗是“薛蟠”体,说他没有文化,没有很深奥的道理。在那个时候那些秀才、举人、老爷,甚至一些教授,都不愿和他坐在一起,说他只是个木匠,木匠哪有文化?这实际上是对艺术的本质不了解。齐白石的画是对生活的自然而然的流露,也是他生活理想的感情升华,他就是把平常的东西说出来,非常口语化,非常民间,非常淳朴的语言。事实证明,现在齐白石已经得到大家普遍的承认,他由过去的平常变成现在的高深,由“俗”变成“雅”了。
唐时王维开创了今天的水墨画,并且最早提出“诗中有画”。他的诗能让人感觉出画意。实际上每一张画,只要是好画,它都有诗。我们常说“画要有意境”,意境就是诗。可以理解成小桥流水,轻歌曼舞,也可以理解成史诗、记事诗。还有许多反映生活多画面的东西,不仅仅是云淡风轻。诗本身就是生活精华,画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为作诗而作诗,为作画而作画,就非常做作,非常勉强。
不是让观众自然而然地发现,而是特地搞了一种矫揉造作的形式,为了画里面有诗,没诗也要凑几句,以为这就是雅气,实际上酸得很。什么叫“画中有诗”?本身对生活有精华提炼,本身就是一首诗。如果做人俗不可耐,针尖麦芒,斤斤计较,那还能作什么诗?为要作诗特地做出来的东西叫什么诗?平常生活中也有雅俗之分,关键要有自己的文化认识、时代精神。
古代的音乐就有雅、郑之分。论文章风貌时,也以雅为首。刘勰的《文心雕龙》列举八体,首曰:“典雅”。自从文人画兴起之后,雅正、雅淡渐渐成了士大夫的政治态度、处世哲学和人生修养。而“雅”更成为儒家审美标准之一。从事文人画活动的封建文人士大夫们,因其生活爱好、艺术修养和审美理想而形成了一种雅俗观,认为民间画工,皆为俗流,认为“清雅”才符合儒家的冲淡平和,把绘画当成一种闲情逸致,追求一种淡泊、简古、超脱世俗的东西,所以作画是出于“雅兴”,要求作品具有书卷气,始见“清高”、“绝俗”,这当然是由于当时文人所处的社会环境地位、儒家思想、艺术修养而形成的一种局限
我们回忆一下敦煌的艺术,回忆一下唐朝的艺术,回忆一下元代的永乐宫壁画,它们都是色彩非常浓烈的,那为什么我们把它认为是很高雅的艺术而不认为它是俗气的艺术?是因为人们喜欢远的东西,近的东西反而不去接受。但还有近的很多东西,在生活中人们也能接受,比如故宫,那些雕梁画栋,红砖碧瓦,从来就没有人认为那是不好的、俗气的东西。
是不是戴上了皇家的色彩就使人觉得高雅了呢?不是的。罗曼*罗兰说过:艺术的第三忌,是粗制滥造。人们对艺术的高低评价,就如同大浪淘沙,会慢慢沉淀,形成一个真正的标准。如果随意性地点点刷刷,就认为是了不起的艺术了,那就成了最俗的东西了。千篇一律、重复别人的作品、重复自己的作品,甚至醉心于权势名利,那当然就是俗气了。
清代画论里还提到过三种“雅气”:其一庙堂气,气势磅礴,落落大方,庄严肃穆者;其二书卷气,恬淡冲和,清高绝俗者;其三山林气,出世脱俗、不食人间烟火者。当然,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所有的艺术都是反映当代精神的。每个历史阶段都有自己的代表作品和代表精神。
艺术的雅与俗从根本上来讲,要有自己的语言,要有独创性。任何艺术都是对生活精华的提炼,并且能够与众不同。画不同于诗歌,诗歌不同于历史,历史不同于文学,不同的门类有不同的特点,是根据个人的体会创作出来的。如何把前人的成功基础与当今时代社会结合起来,变成自己的东西,最终形成自己的语言,而且这种语言不能平庸,不能千篇一律,不能重复,这时的你,就离“大雅”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