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冷了些,干燥了些,地上的黄叶多了些,行人的步伐快了些。
入秋以来,生活愈发规律,简单到每天过去,都像是在厚厚本子上新增一页,画上同一个人,做着重复的几件事。
比如,他总会在清晨起床后评价北面窗外几棵大树的长相并道声早安,总会在夜里操场跑道上和公卫楼旁捕捉着月亮,总会在深夜与赢家酒店旁边的小竹林打个照面,也总会在睡前接开水时和玻璃窗上倒影的大唐电信局的发光塔吊说声晚安。静止的四个画面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似乎不知不觉中和时间达成了某种契约。
这样的生活很干净,很浪漫,每个画面都可以如同珍贵的照片一样,裱起来留念。这一刻的快乐和感慨是可以在欣喜中悄悄在照片后面留言的。
这样的规律生活,并不悠闲。直到在某天,时间被打乱后,静止打破,墙上的表开始加速转动,厚厚本子上好像连环画一样,静止的那个人开始动了起来,还跑了起来。时间越来越快,快到来不及在日记本上标上日期,甚至来不及清除残存重复的记忆。
那么,这时候,清晨窗外的几棵树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黄了头,还脱了发。总有树下响起了扫落叶的声音,运走了一车又一车的枯叶。这秋的日子里,虽然照例清一色为他们刷上了白石灰,好像小马褂似的,但它们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同,失去的好像不只是一身华丽的装扮,常常在有风的夜里也开始沉默。
沉默的不只是树,月亮似乎只静静端坐在一处,开始了圆缺变化,天气也在爽朗夜空和雾蒙蒙霾夜来回切换,夜空的星星似乎始终没有登场。上一次的抬头驻足还停留在中秋佳节,用手机捕捉了许久,放大了许多倍才发现还是喜欢远远挂在天边高冷的圆月。在楼旁和操场的赏月是不同的,楼旁的视野有限,总是在楼的缝隙间巧遇,见面时间也颇为短暂,望望是一瞥而过,惊呼一声,今夜圆月了,然后便扎进了小竹林的夜里。而操场则是在踱步中静静观望,让月光照进心里,让心事在开阔的天地间飘荡,偶尔白月光也会唤起几年前天台赏月时喝的酒,讲的故事。
这些个故事和酒店门前疯长的杂草一样,也和倚靠在西南角的小竹林喜人的长势一样,似乎有趣也总被人忽视。自那家酒店休业后,这片小竹林可能无人关照,一次次突破边界,侵占旁边的小路。夏日路边伸手便可触及顶头的竹叶,为躲避转向的车辆,踩着繁多落叶匆匆离开,也难怪无暇驻足流连。后来有人用一根粗壮的绳子将其拢住,方才任其与楼房试比高。和竹林常年相伴的是一个高倚墙边的路灯,总将酒店门前照得敞亮,可即便如此,到了竹林的地界也悻悻回了头,倒是谄媚似的在地面偷偷画着竹的影子,动静结合的美妙。
穿过这短暂明暗交界的地界,再经过车停的乱七八糟简易停车场,酒店背后便是宿舍楼。宿舍楼前面有一片空地,是车库的一部分。车库的空地由一排小二楼包围,呈“三面环山,一面迎路”的结构。这片少见的空地,总能吸引人光顾,总有人喜欢在这里打电话,看月亮,聊心事…这一幕幕总会映在六楼窗边他的眼里,如此熟悉的曾经。六层的楼在这儿不算高,总在楼群里被忽视,就和那片杂草和竹林,也和那些故事一样。但六楼的窗上,总在深夜映着南面独特的风景。还记得封校的那些个月,尽管在不同的空间切换,但每天依然在白色灯光里活动,似乎生活开始单调到只剩下一种颜色,然后便是一日一日的重复。闪烁的五彩的霓虹灯的幻想打破了统一白色灯光的世界,这种幻想是每逢深夜,静静映在玻璃上,呆呆望着窗外,想象着这栋楼后面的那片世界,想象着遥远的地平线,那是太阳落下的光辉一片,那是霓虹灯的多彩世界。只是,这种幻想很美好,而现实只是映着大唐电信局那久久伫立,闪着红光的塔吊。夜里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动作,只是伸着一个发着红光的长臂,每晚定时映在这面玻璃上。想来它应该是不快乐的,在此地待了这么久,没有拼命的工作,没有筑起的高楼,似乎好像在他乡的孤身奋斗,只活在别人的快乐里。但谁知道呢,努力总没有错,若干年后旁边经过,说不定旁边已经高楼遍地,它也不必再出现在那面窗户上,想必将会是快乐的吧。
于是这般,在补了两个小时觉后,打乱了平稳的节奏,一个月的记忆扑面而来,在脑海里筛一筛后便留下了这些画面,这些个点好似“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若不是生活的忙碌,有时恐怕也难以追寻到内心的平静。突然被打乱的节奏,好似石子惊扰的湖面,涟漪泛起,终将平静,一切如常,只会更忙。十一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