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都城（一）

时值盛春，冬天带来的寒意已经完全被温和的春风吹散开去，就连人们的棉衣棉袄也早就被春风尽数褪去，一点儿寒冬的影子也没留下。

春天的阳光永远是和煦明媚的，就如一条撒泼打赖的小狗一样赖在人们的身上，晒得人懒懒的，同时也暖暖的，很舒服。

两旁街道上青葱的树木迎着微风轻缓的摇曳着，叶片互相磨蹭，参差披拂，发出了“沙沙”的轻响。

品茗茶楼该是京城最有名的茶楼了，占着最好的地段，有着据说是从雪山上取下来的冰雪化作的茶水，乌龙、观音、大小龙团等等各种各样的茶叶任君挑选，还占着不错的地段，生意没有理由不红火。

当然，名气大，价格自然也就不菲了，想要喝品茗茶楼里的茶水，家里若是没有个二三百两的闲碎银子的话，那你也就只能搁在门外面干瞪着眼瞅瞅罢了。

至于这些茶水到底价值几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嘛，反正也没有人会逼你喝，你说值就值，不值就不值，讲究的完全是“雅兴”二字。

茶楼分作上下两层，布样格局都是清新脱俗，一般无二，但是这上下两层在价钱上却是有着天差地别。

如果在一楼的话，一壶普通的白开水价值一两银子，但是在二楼的话，这白开水就更名改姓叫做天山水了，价格也是一路飙升，卖到了五两银子一壶。

但是二楼的人总是比一楼多的，而且大都是些贵胄公子，腰配羊脂白玉，丰神玉朗的个个英俊潇洒，偶尔有那么几个不是豪门出来的，那也是家里钱多的没处花的大商户家的贵公子、富小姐交朋友找郎君来了。

现在正是品茶的好时节，每天虽然不能说是人满为患，但茶楼内至少也是坐的满满当当的，不过像今天这种被包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别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但在这京城，还是头一例包场包茶楼的。

不少品茗茶楼的常客在得知今天已经被包场的情况之后，不仅没离开，反而在茶楼对面的虞盛客栈坐在来等着，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没事包个茶楼，是准备和水喝个饱还是准备把茶叶当饭吃？这完全不把银子当回事嘛！

待到有些实在按耐不住好奇的贵公子差人一去打听，得知消息后立即吓得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虞盛。而一些仍然蒙在鼓里的人仍然坐在虞盛耐心的等着，顺带笑话一下那些没有毅力提早离去的家伙。

不过也不是没有聪明的家伙，知道虞盛二楼有个窗户刚好可以看见茶楼二层里的情况，就忍不住隔着一条街望去，这不看倒好，一看可把自己给吓个不轻，得，怪不得嘞！就说谁发神经了？原来是虞京两大头号纨绔碰到一起了！

那不用说了，这两个不把钱当钱的家伙肯定是一人包了这茶楼的一半，而且是上下层各一半，不然这事消不掉，真是难为品茗茶楼的老板了。话说这两混蛋什么时候都争到东街来了？

虞世从窗口向对面客栈看了一眼，那边的目光立刻缩了回去，但是等到虞世的目光收回来的时候，那目光又窸窸窣窣的望了过来，对此虞世也不在意，反正只要他们听不见自己说的话就行了，其他的，这些家伙爱怎么猜就怎么猜。

“怎么样，干不干？宋煌兄？”虞世笑眯眯的看着坐在桌对面的宋煌，还给自己从茶壶里倒了杯白开水，然后下肚。

宋煌英俊的脸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的态度，“世子殿下，我家底可没有你厚，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得问问我家老太爷。”

末了还补充一句：“我可不敢把我全家性命全都压在这上面。”

“这有什么？如今陛下尚小，阉人们当权，把我大虞搞得乌烟瘴气的，你看看我们和北武打的三场仗？还把前线的魏魂大将军给召回京了。咱们这只是清君侧而已，是好事！”虞世愤慨激昂的道，连唾沫星子都喷了一桌子。

看到虞世这副无耻模样，宋煌心想，行啊，不就是比贱比脸皮吗，可以啊，来吧！

于是“蹭”的就从板凳上跳了起来，骂道：“对！世子殿下说的有道理，那群连崽儿都不能生的娘娘腔凭什么手握重权？我大虞是虞家的江山，不是他们的庭院！妈的！这事我宋家干了！”

不对啊，这反应有点过激了，看来不怎么好对付啊。虞世心里想到。

“对，宋煌兄所言极是，不过呢，我还要向宋煌兄要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不知宋煌兄给不给。”这时虞世已经站了起来，头部离宋煌的头部不过一根筷子的距离，眯着眼睛。

宋煌甚至都能从那双贼眼中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那股笑意慢慢的扩散至整个脸面。

看着虞世脸上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宋煌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压着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的破绽，道：“世子殿下你得先说你要什么东西啊？我才能看看我家里到底有没有。”

“宋煌兄此言差矣，你忘了你家是干啥的？京城的黑帮头子，要钱嘛，六个大赌坊源源不断的供着，要人嘛，青鬼三千人，个个好手，不过你知道，这两样都不是我要的。”

说到这儿世子殿下端起茶壶，又给倒了一杯白开水，抿了一口，顺便卖个关子，好让桌对面的宋煌焦急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意，宋煌似乎并没有要焦急的样子，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虞世的下文，虞世只好继续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别跟我说没有，我要你家的‘蜃’字甲。”

“世子殿下，你这是在说笑呢吧？一套‘十六字’甲说送就送，我苍狼宋氏还没有阔绰到那个地步啊！”宋煌面带微笑，看着虞世。

“当然，我不是白要，我知道你家三伯是什么情况，我蜀王府中有一套‘愈’字甲，跟你换，怎么样？”

宋煌心里一惊，心想这蜀王世子到底是哪来的情报？心惊归心惊，但破绽还是不能露，宋煌还是面不改色道：“不知世子殿下哪来听来的小道消息，我三伯只不过是和别人切磋时受了一点小伤，并无大碍。”

“受没受伤这种事总有人心知肚明，我就问换不换？”虞世斩钉截铁的道。

宋煌细细思考了一番，汇点成面，理清了前因后果，似是发现了一些线索，“蜃”字甲的价格可能还能再提高一大截，但终有些犹豫不决，因为‘愈’字甲对于现在的苍狼宋氏来说也是无比的重要，但他还是决定最后再赌一把。

“世子殿下真是好计谋，但是世子殿下不觉得给出的价格有些低吗？”

“低吗？很高了好不好？”

“世子殿下要这‘蜃’字甲，我大概知道要做什么了，没有‘蜃’字甲，这事不可能成功的。若是有了‘蜃’字甲，殿下可能就能把将来的‘王’字换成‘皇’字了。”

虞世心想，这都能猜出来？不愧是宋氏未来的家主，只好做出些妥协，道：“那好吧，事成之后，给你宋氏再加一个在朝堂上的位子，怎么样？”

“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不知道世子殿下玩这偷梁换柱的人选准备好了没有，这事，可不能有一点儿的马虎，那些阉人都精的很。”宋煌关心的道。

虞世笑笑，“这事，就不劳宋煌兄关心了。”

“那如果没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明日我就叫人将甲身送到王府上。”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待到宋煌走后，虞世“呼”的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宋家长子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好歹这代价还行。

在这一潭深水的虞京，就没几个好东西，就连当纨绔头子你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有钱就行，京城有钱的人多了去了。

“师弟，怎么样？就他还想跟我斗。”虞世看向楼内的隔间说道。

这时楼内隔间走出一少年，少年腰配双刀，一长一短，长刀三尺，短刀一尺，身上穿着一副棕色铠甲，密集的符文不断的闪亮，犹如天空的繁星一般，穿着铠甲的少年不自然的流露出一股巍然的气息，让人看了心惊胆颤。

但是少年清秀的面旁却是煞白，很明显这是从小便落下的病根，无法根治，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可以发现少年的左眼是竖瞳。

少年手中还抱着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大猫，尤其是眼睛一圈围着黑色的毛发，更是凭添了几分可爱，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四个字：憨态可掬。

“谢谢啦，师兄。可惜了这‘愈’字甲。”少年温柔的说道。

虞世挑了挑眉头，“可惜什么？未缺？一套‘愈’字甲换来一套‘蜃’字甲，还换来了你的命，甚至还能换来皇位，有什么可惜的？”

“师兄。”

“干嘛？要喝白开水吗？”

“嗯，我有点渴了。”

今日的虞京城，除了两大纨绔头子闹了联手包场品茗茶楼的小风波，一切安好，树木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