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春梅
夜幕降临了,公路上的灯-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 光影温暖的照着冰冷的柏油马路。仿佛在安慰,马路一天的劳顿。一盏孤独的红绿灯静悄悄的,无限悲伤的站在“十”字路口。它在等待...它在哀悼着,红灯可以再等,生命不可以重来.....
一名八九岁 的小姑娘,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额头渗出的血迹将白纱布绣了颗大大的椭圆心,她左手抱着件半旧的夹外套, 右手扯着一名三岁左右男童的衣袖,连扯带拉的在寒风习习的夜幕下移动着,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又瘦弱。小男孩的帽子歪歪斜斜的在半个脑袋上,一双小运动鞋露出大拇指,被风和土染成了灰色。
“姐姐,姐姐,我要妈妈,要妈妈抱。”小弟弟一边小跑似的跟着姐姐,边嘴里小声嘟囔着。一长串清鼻涕顺着嘴唇滑到了下巴上。他用空着的小手在嘴上抹了把,鼻涕沾满了半张冻得通红的小脸。
“弟弟,别闹,妈妈被120救护车拉走了,我知道在哪等妈妈,”
“120为什么要拉着我的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弟弟张大小嘴哇哇大哭起来。“你再哭我就不带你去找妈妈了。”姐姐像妈妈一样训斥的弟弟。弟弟眼泪汪汪的抬起头,轻轻地抽泣着。妈妈不在,姐姐就是半个妈妈,他轻轻摇了摇姐姐的胳膊,“姐姐我不哭了, 我想妈妈了,我冷,我饿了。”
远远的,那盏孤独的红绿灯望见了姐弟俩,按下了“绿色通道”,它在等两孩子,就像妈妈在等迟归的儿女,一秒.....两秒.....
“弟弟,你看妈妈就在那...”姐姐话未说完,弟弟早已挣开了姐姐的手,张着两条小胳膊,欢乐的朝着夜幕下的红绿灯扑过去,“ 妈妈妈妈。”
“唰”,抢救室的红灯亮了,急诊室安静的如死般沉寂, 细密的汗水从主治医师的白帽沿下渗出来,眼镜片被一层水雾打湿了,摘下抢救器械,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一条生命没有通过红灯区,是医学的无奈,还是人生自身的浮躁?等一次绿灯,或许只要一分钟,可等待一个生命,就是一生一世。是永久的别离,是家庭的悲哀,是社会的负担。
“对不起,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医生面带愧疚的向正在通道里焦急守候的亲人们宣布了结果,步履沉重的朝着办公室走去,身后那声声令人心碎的哭声让他这个久经“伤场”的“冷血人”也不由得想掉泪,生命太脆弱了!
“妈妈, 妈妈,我害怕”,小弟弟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周围停着那么多的车,将他包围起来,他像-个受惊的小绵羊,掉进了狼群,四周却是虎视耽耽的眼睛,他好害怕,好害怕,"妈妈救我,妈妈救我”小弟弟伸出两只小手在空中挥动着,他坚信妈妈一听见他的声音,会不顾-切地来救他,因为他知道他是妈妈的小心肝,妈好无论做什么都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张白床单盖上了妈妈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脸,嘴角半张着,似乎在给唤他的儿子答应着,妈妈在临走前秒听见了儿子唤他的声音,可她已无力在答应了,她的灵魂带着她牵挂的心,飞向一个冰冷的阴暗的世界,那里没有车辆,没有人烟,没有生命,一切都是冰冷的,一切都是虚无飘渺的,她和他的儿女分割在两个世界,可她那份牵挂的心却永远也割舍不下对儿女的惦念,她舍不得离开啊。
“弟弟”姐姐气喘吁吁的追过来,她在红灯亮的前三秒冲到了弟弟身边,瘫坐在了红绿灯旁。
“咱们就在这等妈妈,″姐姐放下怀里抱的大衣,靠住那盏孤独的红绿灯坐下,弟弟听话的也挨着姐姐坐下了。
昨天……昨天.....姐姐瞅着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车,又想起了妈妈最后的那句叮嘱,“一定要好好爱护弟弟。 ”
两道刺眼的汽车大灯射着远光明晃晃的照在姐弟俩身上,“就是这样子的车撞的我和妈妈,”姐姐愤怒的站起来,两只手握成了两个小拳头。小脸儿涨得通红通红。她恨这样子的车,她要用拳头将它们打得稀里哗啦。昨天,她就是看见这样子的一辆卡车直冲冲的,向她和妈妈的电动车冲过来。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被妈妈紧紧搂在怀里。“砰”的一声响、眼前一黑,她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昏迷中,她隐约听见妈妈断断续续的,“一定要好..好.爱护...弟.弟”
等她醒来时,周围站了好多人,唯独看不见妈妈。人们指手画脚的议论着,她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一个“死”字,谁死了,她大声哭喊着寻找着“妈妈,妈妈..姐姐梦-般的念叨着,下巴顶在双膝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她好想妈妈,她要在昨天的老地方等妈妈,她怕妈妈回来找不到她会着急。
此时此刻,妈妈的灵魂已在去天堂的路上了,她飘过了海洋,越过了大山。穿越了田间小路。她无法安心的上路,她在四处搜寻儿女的身影。昨天他带着女儿去上学来着。在那个拐弯的十字路口,她没有等到绿灯,为了赶两分钟的时间,她触碰了红灯的底线...为女儿小小的生命,在干钧-发之际,他用自己的肉身挡住了卡车的铜墙铁壁,在他失去知觉的前一秒,她脑海中闪过了小儿子稚嫩的声音,“ 妈妈对我最好了,”她舍不得儿女,更放心不下小儿子,他才三岁啊!
眼前黑黑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想摸下女儿是否安好,可点力气也没有。她想唤一声小儿的乳名,可嘴怎么也张不开。她的身体-点一点的在往黑洞里掉, 她拼尽了最后一点气力。一定要---好好爱弟弟--..
“天都这么黑了,妈妈怎么还不来,我好肚子饿。”弟弟抱着姐姐的胳膊摇晃着。“快了,妈妈快回来了!”姐姐望了望布满星星的天空,“天上的星星也有妈妈,它们也在等妈妈。等月亮出来的时候,星星的妈妈和我们的妈妈就都回来了。”姐姐随着课本中的原话安慰着弟弟。一股阴冷的风迎面吹过来,掀起了妈妈衣服的边角,不偏不倚,盖住了小弟弟裸露在外的脚拇指。
“姐姐, 我冷”小弟弟忍不住的打着寒颤。
“好弟弟,再坚持会儿,妈妈肯定在路上了,”妈妈是不是也很冷?”小弟弟抬起头。 双可怜的眼神望着姐姐。
“不会,我给妈妈拿了外套。”姐姐低下头,用小手抱紧了外套。外套上留有妈妈的体都是母亲特有的味道。抱着妈妈的衣服就能感受到妈妈的温暖,妈妈很爱她,她很爱妈妈。
“那妈妈会不会饿了?”小弟弟把小脏手塞进了嘴里,他的肚子好饿好饿,都咕噜咕噜叫了好多遍,他可想吃妈妈做的饭了。
“不会的,我给妈妈留着包子呢!”姐姐从书包里掏出两个压扁了的肉包子,那是妈妈昨天送她时给她买的早餐地一直没舍得吃她要等妈妈回来  ̄块儿吃。
小弟眼巴巴的啾了啾了做包子,将一口睡沫咽了下去。“我也要等妈回来一起吃。”--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小时。天越来越黑,鸣的风在秋天的深夜如泣如诉……
“姐姐,我好冷,好冷.. 小弟弟的头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黑夜的饥饿和寒冷侵蚀着他们小小的身驱。
“弟弟你别睡,咱们还没有等到妈妈呢!”姐姐带看哭腔摇了摇弟弟,她也是个孩子,在黑漆漆的深夜她好害怕呀!
红灯又一次刺眼的亮了, 在黑夜尤其碜人.
妈妈飘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或者说根本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山川河流,也没有任何声音:这是一个混沌虚无的世界,一切都不存在,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她四处寻找着女儿可同围伸手不见五指,他的身体在失重状态下飘飘荡荡的往下沉..
终于落到了一个地方,一个陌生漆黑的地方,身体上有千把刀在刮,粉身碎骨般的疼,她无力呼吸,也无力睁眼,她静静地闭上了眼,泪水中满是儿女的身影.
“妈妈,我冷,我饿了。”小弟弟梦一般的念切着,枕着姐姐的是睡着了。
“妈妈,妈妈,你去哪儿了?”
“我和弟弟等了你好久,好久妈妈你快回来呀!你去哪儿了?”望着和满星星的天空,姐姐泪眼朦胧的哭喊着,泊水在脸上结成了冰花。
绿灯又一次亮了起来, 一闪一闪,仿佛有晶莹的泪花要淌出来。
决展一点多,妈妈的遗体被护士用车抢着去一个叫“太平间”的地方。
“不,她没死她怎么会死!”丈夫全身的热血都涌到了脸上,他像一 头暴怒的雄狮,疯狂的扑上去,把护士一把推开。 扑在妻了身上发出撕心丽肺的哭喊声,“蓝月啊, 蓝月啊!
蓝月没有任何声息,回答他的,只有片哭声
“蓝月!蓝月!”丈夫的血管要爆炸,筋骨要迸裂,“你怎么能死? 你得活若啊:你走了,孩子们怎么办?我怎么活?”
蓝月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再也回答不了丈夫的任何问题了,她再也看不见。可爱的儿女了,她再也感受不到亲人的温暖了。
“妈妈,妈妈”睡梦中,姐姐看见妈妈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向他招手,“我的好孩子,妈妈要走了,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你定要好好爱护弟弟! ”妈妈的脸好白好白,像一张白纸,声音好远又好近,在身边又远在天边。
这伸开手想去抱住妈的腿, “妈妈, 妈妈"却扑了个空,
“妈妈,妈妈,”姐姐吓醒了,她紧紧抱着红绿灯架,路灯的眼神慈爱的看着她,像妈妈的眼睛一样 ,难道妈妈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了绿灯上,她要让红缘灯永远提醇人们注意安全,
“孩子们,回家吧”奶奶颤颤巍巍的立在红绿灯旁,手中抱着姐弟俩的外套。一.夜之间,奶奶花白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睛也深深回陷了下去,医珠上布满了血丝, “奶妈找了你们半夜,找到了好,找到了就好,回家吧,孩子们,国家等你们的妈妈,”奶奶背转身,用手背拭了拭眼角。
红绿灯一闪闪的,开通了绿色通道,目送着祖孙三人互相依偎着往家走。
’ 奶奶,妈妈到底去哪儿了?她为什么还不回家?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她知不知道我想她了。”
深夜,小弟弟稚嫩的童声在寒风中飘荡着。妈妈去哪儿了?寒风回应着。
2018年11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