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特意寻了理由来客房看看情况。昨天夜里留在桌上的金疮药已经不见,想是驸马藏了起来。她转着甘蔗,在驸马床前徘徊着打量床上人,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应该是药起作用了。
驸马仍旧冷着一张脸,可好像和昨天不太一样,今天的冷有点可爱。天香忍住想捏一捏的冲动,肃声道:
“姓冯的,知道错了?”
冯绍民不说话,微微阖目错开她的视线。天香往旁侧一瞥,侍人会意,连忙退下。庄嬷嬷道:
“公主需有些分寸,驸马爷毕竟是你的丈夫。”
说罢,她板着脸离开了。
天香用甘蔗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公主有何指教?”
驸马开口,声音却没有昨日那般冰冷了。
天香看四下无人,忙蹲在床前认真地看着她:
“姓冯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瞒着我?”
“公主因何怀疑?”
“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平时又不是个小心眼的,怎么最近总和我置气?而且在朝堂之上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王总管却道你一句话也没说,父皇这才勃然大怒。”
“公主英明,你同王总管可说了什么?”
“自然没有,我想着事出离奇,想是你有什么打算,因此没有多说。”
“公主英明,此事还请公主莫过多牵涉,保持之前的态度,我已有周全安排。”
天香颔首,有些不高兴,看来驸马还没有完全接受她,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
“此事关键在你,因此不能告知,不过绍民所做一切,皆为公主。”
驸马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带着解释的意味说道。天香仔细想了想,不明白驸马吃这种苦要干什么,可皆为公主这四字……她微微转过身子,有些颤抖地扶着小几,强定心神: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拿些药来。”
驸马咬牙,捱了捱身上的痛,面上仍然泛出一抹笑意:
“公主夜闯客房,不是留了许多药么?”
她昨夜痛得醒转,睁眼恰好瞧见一截甘蔗消失在半开的门外,只余一地清辉。原来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不少。她费了很大的劲才看到自己的褎裤上有好大一摊黄色液体,莫非失禁了?她大惊,慌乱之际瞧见桌上的瓶瓶罐罐,才冷静下来,看来是某人不好意思上药,采取了这样的方法。她想到那截甘蔗,府里爱吃甘蔗的只有公主了,可她白日方撂下狠话,怎么会趁夜为她上药?驸马想了半晌,无声勾唇,公主确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之前她与兆廷的事也是如此。
冯绍民侧过头,枕着小臂,用内力辅着药力流转,凉意织成网,覆在伤口上,不至于疼得做噩梦了,之后又费了大劲方才换了一套衣裳。
当然,这些冯绍民不打算多说,可看公主装傻,她忍不住生了逗两逗她的心思。
天香挪开视线,理不直气不壮:
“本公主还不是怕你死在这里?”
“原来公主,是怕成了我的未亡人啊——”
冯绍民故意拖长声音,笑意深深。天香涨红了脸,索性扭脸起身轻哼道:
“不和你说了。”
驸马怔了怔,天香亦怔了怔,方才那是她的声音?她的声音这样娇媚?
驸马轻咳出声:
“公主还是先回去想些法子应付父皇罢?此事未成,不可出差错。”
天香紧紧攥着甘蔗,压住心底泛开的波澜,指尖泛白:
“好,姓冯的,希望你不会让本公主失望。”
说罢,她尽力使自己的脚步轻快些。转出客房,她抚着胸口,刚刚自己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万一驸马由此想到什么,发现什么,她们会不会重蹈覆辙?天香睁着眼发愣。桃儿杏儿从假山处寻了来,面上焦急,瞧见公主,急忙一阵小跑。刚到了身前,不出所料地挨了庄嬷嬷一顿说教。不过她们要说的事很急,因此不大在乎。听完训后,桃儿和杏儿拉着公主回了卧房。
天香看着她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喝了口冷茶,问道:
“有什么事情?”
“公主,天大的坏消息,是有关于驸马的。”
她的手微微颤了颤,漫不经心道:
“说来听听。”
桃儿和杏儿在这时压低了声音,看来事态严重。
“公主,外面都传疯了,说驸马是杀人犯。”
天香大惊,破开伪装,坐直身子迫切道:
“细说。”
“驸马没有考上状元前,是乡里有名的混世魔王,曾经抢过民女,那女子抵死不依,之后不久人们就在乡里的河边发现了尸体,据说浑身都是伤痕。”
天香的嘴角抽了抽,怒火几乎冲垮了理智,竟有人胆敢如此诋毁她的驸马,当她天香是纸老虎么?她立起身,正欲禀告父皇,驸马的话又回响在耳边,扯住了她的脚步:
“公主英明,此事还请公主莫过多牵涉,保持之前的态度,我已有周全安排。”
谣言来得莫名其妙,会不会是驸马安排的?可她天香何以让她自毁名声?又受皮肉之苦,只为了她?她跌坐下来,抬手示意桃儿杏儿出去,她需好好想一想,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