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带孩子出去溜达,从家到目的地双隆超市8里地有余。出发时间下午一点,夏日正热。在家憋的实在无聊,画笔扔了一床,玩具摆了一地,进进出出不过卧室客厅,跳上跳下不过沙发床头。大热天气,外出游逛,不得已为之,本想坐个板滴,突然心血来潮,想试一试带着孩子远足的滋味。
于是出发,走过杨树小道,杨树皮自发剥落,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开始剥弄枯黄将落的杨树皮。我俩在此暂停,我趁机教她歇后语,八月的石榴——满脑袋点子。八月的柿子——越老越红。她也说也不说,我的原则是玩为主,能说一遍是一遍。一棵树剥完,换另一颗树,于是又教,刀切大葱——两头空。大概说了两遍,玩中说,不知记住否?大概她自己一个人玩没意思,她叫我拿剥落的碎树皮扔她,然后她躲,一边躲一边笑说,扔不到,扔不到!我故意不扔,准备趁机诗教《竹石》。她玩的起劲,当然想让我继续扔。我说,咬定青山不放松,你说了我就扔你,她于是快速说完,我说慢点,她又慢着说一遍。于是我随手扔她一下。之后说,立根原在破岩中,她不说,立根原在破岩中,快点,不说我不扔你了,她接着说,立根原在破岩中,再说一遍,她又说一遍。这次我拿了一大叠碎树皮扔她身上,她高兴的不得了。没一会儿,她说,妈妈我累了。她的意思是让我背着她,为了让她学最后两句,我只好背着她再想办法,背她之前学一句,很顺利,背她之中,教一句,不说不走,她只好说,而且还得重复。这样,这首诗稀稀拉拉的教完了,她读熟即可。
走出杨树小道,我们继续前行,马路两旁都是灌木丛,她又看见了结在灌木上面的蜘蛛网。问题从此源源不断,像活水源头,永远在生新!
“妈妈,为什么要结蜘蛛网?”
“大概因为他愿意结吧,”我说。
“她为什么愿意结?”
“她喜欢吧,”我说。
“她为什么喜欢?”她问。
我说,“我又不是蜘蛛,我怎么知道?”
“妈妈,我腿痒,有蚊子,咬我了。”
“我怎么没看见?”
“她去找蜘蛛了,”她回答。
我说,“大概是吧,蚊子找蜘蛛——自投罗网。”
她听完笑了,重复着,“蚊子找蜘蛛——自投罗网。”她接着说,“妈妈,你给我讲讲蚊子找蜘蛛的故事吧?”
似乎我什么故事都会讲似的,当然对于她我只能会讲。于是我开始了故事新编——
从前,有一只蚊子,她叫丽丽,还有一只蜘蛛,叫猛雄。有一天,丽丽遇见了猛雄,便喜欢上了他。于是丽丽对猛雄说,过几天我去你家玩吧,猛雄说,好啊。于是丽丽去了猛雄家。到了猛雄家,丽丽看见了一张大网,就问猛雄说,这是什么呀?猛雄说,送给你的礼物啊!丽丽说,我能上去看看吗?猛雄说,当然了。于是,丽丽张开翅膀到了那张大网上,她却怎么也下不来。猛雄哈哈大笑,说,笨蚊子,这就是给你的礼物,哈哈哈哈,说完,一口气就把蚊子丽丽吃了!可怜的丽丽,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了蜘蛛的口中美味。我现编现讲,根本没仔细想想,合不合适,我能编完讲完,就已经强我所难了。故事讲完了,她似乎很爱听,还让我讲一遍,我没有耐心讲第二遍,拿话岔开了。
我们继续前行。她的问题又来了,“妈妈,这是什么?” “宣传牌。”
“为什么要有宣传牌?” “有用吧。”
我们继续走着。“妈妈那个人在干嘛?” “擦车。” “为什么擦车?” “擦车干净。” “干净干嘛?” “干净别人愿意坐。” “要是不干净呢?” “别人不爱坐。” “妈妈,这是看牙的地方!” “妈妈,这是大人的大”,她指着银行电子屏幕打出的“高举社会主义伟大旗帜”。我说,“对呀。” “妈妈,你不是说在红绿灯这儿背我吗?”我蹲下来背起她。“妈妈,知了!” 我说,“是啊,知了就是我昨天教你的垂缕饮清露的蝉。” “妈妈,我们好像走错路了,不是我们家的地方?” 我说,“没错,我们去双隆,路过这里。” “妈妈,这不是文化广场吗?” 我说,“是啊。” “怎么没有卖吹泡泡的了?” “嗯,因为白天不卖。” “妈妈,这里是哪?” “是你马上要上学的大学校。” “妈妈,我不想去大学校,我要去小学校,小孩都去小学校。” “我说好吧。” “妈妈,我们去双隆干嘛?” 我说买东西。“为什么要买东西?” “因为需要。” “为什么需要?” “因为……因为……有钱呗!” “为什么有钱?” “上班赚的。” “要是没钱呢?” “我说有钱,放心吧。” “妈妈,我累了!” “加油,坚持到垃圾桶那我再背你!” “妈妈,到了垃圾桶了,背我吧。” 我蹲下来,一口气把她背到了双隆超市,到了电梯口,正好碰上电梯门自己到了一楼,她问,“妈妈,电梯为什么自己开了?” 我说,“为了迎接你呗。” 她问,“为什么迎接我?” 我没说话。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我已经消磨尽了所有的耐性,没有了任何说话的力气和兴趣,我不想再说一句话,半句话也不想说,尤其是不想再听到,妈妈,为什么这个为什么那个这样的问话,在这样的大热天,烈日下,我早就被她无穷无尽的问题给问的口舌生烟,精力衰竭。而我,此时此刻,只有一个问题,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那么多问题,那么多问问问?
四公里,八里地,她一路问来问去,说个不停,不知疲倦,从不厌烦。我从有问好答到有问乃厌,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知也虚应,言也强对,到最后逼得我不禁仰天长问:为什么要如此慷慨地赋予小孩子不竭的精力?为什么让他们有那么多问不完的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的为什么还必须要一一作答?为什么解答一个问题会生出一串问题?难道只有睡着了他们的问题才会休息一会儿?这一天,我感觉很累,我没有足够的精力,我缺乏相应的智慧,我也没有不竭的耐心。
不知为什么,我脑子里总是盘旋着辛弃疾的“八百里分麾下炙”,当然毫无关系,但是八百里一平分,每个人都会分享到,可是这八里地的疑问分给谁来解答一些呢?七月天,烈日下,一个妈,带个孩,八里地,一路问,一路答,到最后,问越多,答无言。为什么?智也尽,力也竭!
纪念八里地携孩足游,问问问的童言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