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心设计的情局,捕获了我

图片发自简书App

                文 | 知雀  图 | 花瓣网

                            1

浦安小镇的永宁街上,去年年底新开了一家小绣坊,绣坊里卖的绣品十分精致,引来了镇上的姑娘家们时常关顾。那绣坊的主人,是一位叫穆清的姑娘,人如其名,长得灵动清秀,就连身上散出的那份气质也带着一份清冷,让人难以靠近。

穆清人话虽不多,活却狠,她刺的绣,鸟是活的,花是香的,人见人夸。因此短短数月,小小绣坊已然成为浦安小镇上生意最红火的绣坊。

而穆清,一时也成为了镇上那些情窦初开的姑娘家们眼中的红人,谁家姑娘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不得上门向穆清讨一个绣满浓情蜜意的香囊丝帕,作为定情信物,以博得心上人欢心。

可镇上的人谁也不知道穆清的来历,有传言道她的来历不简单,是帝都里的人。

有人曾好奇地问她从哪里来,只见穆清冷冷地对那人一瞥,一声不吭地继续夹着她的井字架,穿针抽线。问话的人被冷落在一旁,脸一下子热了,生生咽下心中的好奇。

此后,不管镇上再有什么纷杂传言,也无人敢当面问及穆清的过往。

                            2

细雨纷纷的四月,打湿了黄昏时分的街道。屋檐下雨声淅淅沥沥,穆清靠窗听雨,看着桌上摆放的绣品,微微有些出神。

在那一团红的蓝的绸缎丝帕里,唯独有一条是白色的,只见那白色绣帕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金光粼粼,仿佛浴火重生。只是少了一只,显出几分孤零零。

穆清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抚上那耀眼的凤身,瞬间觉得眼眶酸得很,一个熟悉的音容笑貌忽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那人总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眼里闪着肆意张扬的光,口中却一声声道着深情的话,他说,“阿清,我要与你在一起。”

仿佛是久远的记忆,封在陈年酒坛,一旦被打翻,香气便扑面而来,醉了整个身心……

                            3

那一年,她和他相遇在乱花迷人眼的仲春。

梨花树下,透澈的湖面荡漾着圈圈涟漪,她站在湖边,一身都湿透了,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地,一阵风拂过,不由得引起她全身寒栗。

“谁?”一阵窸窣声响,她猛地一回头,便看到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正站在树后看着她。

男子容姿不凡,而她发丝凌乱,好不狼狈。

男子只是怔愣地看了她一眼便立马解下披肩上前给她披上,笑着看着她道:“你又何必去救与你毫无瓜葛的小宫女。”

满不在乎的语气不由得激起她的不满,虽说是一个不相识的小宫女,与她毫无关系,可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落水却无动于衷吗?

“不过举手之劳。”她淡淡地回道,扯下对方的披肩双手奉还,“不知阁下是谁,但小女子在此谢过好意。”

男子没有接下,只是转头看了看被搁置在地上的木盘,上面放着被折叠好的衣物绣品。“你不是宫里的锈女。”语气笃定,眼里流露出几分探寻的兴致。

“在下是宫外‘锦心’绣坊的人,这次奉命来宫里送娘娘们定制的绣品。”

在这诺大的京城里,谁人不知“锦心”绣坊?里面的绣品精致新颖,是豪门贵族才有资格定制的,就连皇宫内的娘娘们都喜欢,因此绣坊时不时地会往宫里送绣品。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抱臂看着她,春天暖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带出几分慵懒。

“不知阁下又是谁?”她挑眉不答反问,脑海里早就将姐姐们在她进宫前对她的叮嘱抛到九霄去了,什么遇人要低调要温顺,她现在的语气简直凌厉逼人。

“我?”不知男子想到了什么忽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几分恣意不羁消散在风中。

这时,不远处一队宫女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带头的小太监在他们几步远停下,朝男子行礼,毕恭毕敬道:“王爷,您可让小的好找。三殿下还在议事阁等您呢。”

男子看了一眼小太监,点了点头,又回看她,轻声说道:“我叫白亭非,你可记好了。”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浩浩荡荡的一小队人马也顷刻离开了,徒留她一个人,怔愣地看着手里的披肩。

                            4

饶是再孤陋寡闻的人,身在帝都也不会没听过白亭非这个人,当朝唯一一位异性王爷,世代深受帝宠,祖辈曾和天子浴血奋战,打过江山。而白亭非更是年纪轻轻便承袭爵位,能征善战,至今战功累累。

那日,那个人对她说,她叫白亭非,她不曾想过,那样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人,竟生得如此俊逸,看不出一丝久历沙场的雄武凛冽,倒多了几分玩世公子的风流不羁。

而她更没想到,两人的第二次相见,会来得那么快。

两人的第二次相见,还是在一株梨花树下,只是地点从皇宫换到了王府。

“不知道王爷传唤我来,是要绣些什么?”

王府的后花园里,坐在花树下的白亭非正摆弄着手中的茶杯,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绣什么都好。”

微风拂过,白色花瓣纷飞,一时迷乱了她的眼,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好低下头,挑起银针,穿起丝线,一针一线地反复穿梭在那纯净的绣布上。

两人不言不语间,一副梨花春图却很快跃然布上。

白亭非接过她绣的布帕,嘴角扬起一丝弧线,吟道:“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

她听明白了他对她绣工的赞美,淡淡的花香在风中盈动,浅浅的红晕在她脸上渐渐化开。

他走近她,看着她,轻轻地笑,气息吹到她耳中,她只觉心神有些晃荡。“这次,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回王爷,我叫穆清。”她抬起头看向他,弯眉一笑,“穆穆鸾凤友的穆,秋渠含夕清的清。”

                            5

始料未及的相遇,步步为营的接近,她终究沦陷在他的一眼一语里。

不知从何时起,穆清和白亭非两个名字开始紧密地连在一起。

中秋之夜,最高的贺星楼上,漫空烟花绽放,化成点点星雨落下,让人目不暇接。

他站在她身旁,忽然开口道:“阿清,我要与你在一起。”她猛地回头看他,已然无暇顾及天空的盛景,仍旧震惊于刚才他的话语。

他深深地看着她,开口又说了一句话。

“咻”的一声,火光飞窜上天,一朵接一朵的烟花,起此彼伏,隔断了他对她说的话。她却看清了他说了什么。那个唇形,一张一合,一字一句,在诉说着一句深情的话。

“我要与你共白头。”

她没有回他,身后,烟花爆竹一片喧哗。她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人,比那开满七彩绚烂之花的夜空还耀眼夺目。

                            6

“砰……”的一声,白底青花纹的瓷杯从她手中脱落,贴地成碎片。她站起身怔怔地看着他,他静默不语。

她闭上了眼,嘶哑道:“真的非去不可?”

半个月前,战争的号角在西北的边陲小城吹响,匈奴来犯,来势汹汹,战况不容乐观。当日在议事阁里,当天子的目光投向他时,他明白此战他非打不可。

而且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她又怎会不懂?外人只道白亭非是天之骄子,帝宠无边,却不知道,“鸟尽弓藏”四个字有诉不尽的无奈。她看向窗外,已经是十二月了,冬,簌簌寒风裹着飞雪,一片白茫茫,无边的苍凉缓缓爬上心头。

两天后,白亭非领军出征,离开城门前,一声急促的马蹄声打乱了行军步伐。

黑压压的人群里,他回首,只见她一身红衣白马而来,青丝在风中飞扬。她抛给他一条绣帕,笑道:“等你回来,我给你配成一双好不好。”

他低头一看,只见那一条绣帕上,绣着一只金光火凤。他缓缓摩挲着一丝一线的条纹,神情温柔,坚定地看向她道:“好。”

一月又一月,白雪飞又停,梨花开又谢。她等了又等,终于盼来了胜利的凯歌,却也等来了一面绣着“白”字的染血旌旗。

次年冬十二月,大将军白亭非殁,尸首葬入西北大雪山,帝追加赐号“忠”。

                          7

“滴答滴答……”

穆清从遥远的记忆里晃过神来,再抬头,只见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屋檐下雨声滴答。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眶,将那一条白色绣帕拾起,走到井子绣架前坐下,穿起金丝线,一针一线地开始刺绣起来。

次日,小绣坊没有开门,谁也不知道,绣坊的主人去了哪里。

春光浅浅,林间青色融融,一白衣女子头戴斗笠,独自在山下的小路上缓缓步行。清风徐徐,不经意撩起女子的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正是穆清。

不多时,山下一座小庙,出现在穆清的眼中,而她的步伐却停了下来。

她摊开手里紧握一路的绣帕。

那条绣帕上,不再只是一只火凤,一对凤凰正缠绵双飞。

当初她听到那个人离去的消息时,悲痛万分却又不肯相信,绣坊的姐姐们都劝她放下执念,可她在感情上,从来就是一个固执的人。

小时候喜欢上刺绣,于是她跟着师傅夜以继日地磨炼手上的刺绣活,终于有一日踏入了名满天下的“锦心”绣坊,成为优秀的绣娘。长大了,她遇到了一个爱的人,她就明白,只有那个人能是她一生的归宿。

她辞掉绣坊里的活,准备远走大雪山,去寻他,无论生死都要见人。可就在临行前,她收到一封信,信里寥寥几句里只提到要她前往浦安小镇,没有署名,但她看到信的那一刻,内心震动不已。

因为信里,夹着一条绣着一只火凤的绣帕,那是当初她抛给他的。

她没有犹豫,来到了信里所说的地方,即使后来消息又石沉大海般消失了,可她告诉自己,要等下去。

终于,昨日她等到了一封新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在梨花树下等你。

而穆清知道,浦安小镇上只有一个地方,开满了梨花。

                            8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寂静山庙里,一树又一树的花纷乱了她的眼,她有些恍惚,仿若隔世相遇,在那雪白的深处,她看到那人静静地坐着,正朝她伸出手。

她有勇气踏进庙门,现在却又不敢走上前去,深怕一下子梦醒,又会是以惨淡怅然收场。

“阿清,你过来。”一声轻叹让她的心弦一下子绷断,大珠小珠落心盘。她跑上前去,蹲下身来,紧紧抱住他。

他再也不是那个能站在风里花中的风流王爷。

一架轮椅,昭示了当时他经历过的事是何等惨烈。

当日,最后一战,寒雪乱舞,白骨成堆,血色冲天。他的身边满是呜咽的号角声,双方厮杀的铿锵声,彼此都拼尽全力,不死不休。

可仍有一个声音,温柔的,盘旋在他的脑海里:“等你回来,我给你配成一双好不好。”

他曾以为此生都不会有谁真正进驻自己的心,他在情感上几乎称得上凉薄,可当初梨花树下一瞥,却终究乱了他的心神。那个倔强而立的女子,让他终于明白,情一字,能让人在冷铁卷刀里得以窥见天光。

山河不定,何以安家?征战沙场的他,从不怕死。可苍冥在上,厚土为证,他已用七尺之身许国,若还有希望,可否让余生,只许给心中的佳卿?

他斩下敌军首领后轰然倒下前,只有一个念头,他还不能死,要活下去。

因为有一个他还没来得及珍惜的人,在等他回去。几经波折,生死徘徊,他都不曾放弃。

而今微风掠过,花飞乱舞,她在他耳畔喃喃道:“疼吗?”

“见到你就不疼了。”他抬手抚上她的发丝,眼底一汪不见底的温柔。

“你是个骗子。”

肩上传来的湿意让他一下子慌了神,他想要看她,却被她抱得紧紧的。“疼吗?”她继续问,不依不饶。

“疼死了,要清儿亲一亲才好。”

“噗嗤”一声,她破涕而笑,她抬起头,两个人终于对上眼,眼底尽是深深眷恋,仿佛跋涉过古老的时间长河,此刻终于抵达。

这世间的爱有千千万万种,遇见的桥段有各种精彩绝妙,可不是谁都能从容地唱一出才子佳人。爱教会了她等待,也让他明白了珍惜,于是在来之不易的缘分面前,来不及解释了,能这样彼此相拥,便已是三生有幸。

“给你!”她将那条绣着凤凰的绣帕递给他。他接过绣帕后笑了,对她说:“你看!”

她顺着他的手抬头看,只见风中梨花纷纷飞落,落在了彼此的头上肩上,白花花的。

仿佛,一日之间,两人共了白头。


格格说
一眼遇见,一眼沦陷。
爱,能把一切困难、痛苦和无望转化为希望和力量,只因还有爱人的承诺和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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